第七章

又過了幾天，一個平平無奇的傍晚，蘇衛國和陳慶梅突然開口喊住了吃飽了準備回房間的蘇清溪。

兩口子都擺出了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一看就沒憋好屁！

蘇清溪心裡閃過無數種可能，面上卻還保持着老實木讷的樣子，聽話地回到了飯桌前，等他們倆開口。

蘇衛國倒也不磨叽，直接說道：“小溪，再過幾天就過年了，等過完年知青辦那邊就該安排知青下鄉了，之前我和你媽的确是想讓你去下鄉，但後來我們又想了想，還是希望能盡可能讓你們兄弟姐妹四個人都留在城裡，但咱家又沒那麼大的能耐能給你們都安排工作，所以……”

“所以，我和你爸打算給你找個結婚對象。”

“？？？”

蘇清溪有想過蘇衛國可能會不死心給自己拉皮條這件事，畢竟他在蘇清泉那裡就嘗到過甜頭，可她萬萬沒想到，陳慶梅這個濃眉大眼，堅定不移盼着自己下鄉的人，竟然也有叛變立場的一天！

好家夥，這結婚對象是許給他們多大的好處！

蘇清溪正琢磨該怎麼應付這事呢，就見陳慶梅就闆着一張臉，一副“你占大便宜了”的樣子，直接以通知的方式，十分強硬地說道：

“我跟你爸已經給你安排好了适合的人選，對方得等過完年才有時間，所以見面的時間就定在下禮拜日，等見面之後，對方要是滿意你，你們就盡快結婚……”

對待蘇清溪，陳慶梅向來是最沒有耐心的，尤其是她之前都沒想過叫蘇清溪留在城裡，之所以改變态度并願意跟她多說兩句，也是為了叫對蘇清溪能順從地聽安排，在之後的相親中能表現好點，好能叫他們達成最終目的。

“這次相親，我跟你爸費了很大力氣托人安排的，對方條件很好，能願意跟你見面就已經是你的榮幸了，到時候你一定要表現得機靈點，别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兒，大大方方地說點漂亮話……”

陳慶梅碎碎叨叨地說了一堆類似如何谄媚的技巧，卻說來說去都不說對方的具體情況，隻一個勁兒地警告蘇清溪：“我跟你說，這可是你能留在城裡的最後機會！如果你沒讓人看上，那也别在家過元宵節了，過完年就收拾行李給我滾去下鄉！”

最後這句警告的話，好像真的吓到蘇清溪了，她不敢再沉默下去，露出了惶恐不安的表情，并連聲說道：“我……我知道……我一定好好表現……”

看到蘇清溪終于恢複到和從前沒什麼兩樣的“乖巧”模樣，陳慶梅内心覺得滿意也得意極了，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體驗到在其他子女身上感受不到的權威的美好滋味。

陳慶梅端着架子，又教訓了幾句後，才不得已在蘇衛國的眼神示意下止住。

蘇衛國：“清溪，我跟你媽也是實在沒有别的辦法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所以你也别怪你媽說話直，她也是着急，怕你相親不成功就不能留在城裡才說這麼多的，我們都是為你好！”

來了來了，經典台詞！

蘇清溪十分配合地猶豫了起來，态度稍顯軟化地問道：“可……爸，你能不能說說你們給我找的對象都是什麼條件，真要是像你們說得那麼好，我怕……人家會瞧不上我。”

“額……”

蘇衛國遲疑了片刻，挑着能說的說了：“這人……這人姓黃，是你大哥單位廠辦的主任，一個月的工資就頂我和你媽倆人的還多，還有獨立住房，條件是相當不錯！但清溪你不要太擔心，這行不行的，總得先見上一面。”

廠辦主任？

蘇清溪默默看了一眼年過40都還沒混上個副主任的蘇衛國，心想，這就算是再年少有為，家裡背景再強關系再硬，這能當上廠辦主任的人，這歲數也起碼得30往上。

都不說這人都快能給自己當爹的歲數，就說這歲數的人，還能是未婚未育的黃花大小夥子？

蘇清溪面無表情地在心中吐槽。

蘇衛國和陳慶梅則還在那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一個連訓帶威脅地要自己在下禮拜的見面後一定要如何如何讨好對方，不然就得滾去下鄉；另一個則邊哄邊賣慘，說着這位黃主任多麼多麼厲害，隻要嫁過去就能有享不盡的福，但要是惹怒了對方，全家都得吃挂落等等的話。

對此，蘇清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明擺着是有足夠的利益讓蘇衛國抛棄了臉面，也說服了陳慶梅，他們倆要聯手實施那天夜裡對話中的想法——

賣女求榮，用她的婚事換好處！

這個好處，很有可能……或者說，應該就是一個能讓蘇清海徹底擺脫下鄉可能的轉正機會，畢竟這相親對象就是他廠裡的主任，肯定是要能替他謀福利，并且也隻有這樣的條件才能讓蘇衛國和陳慶梅達成共識。

看啊，多疼孩子的父母。

可惜，被疼的人不是她。

面對蘇衛國和陳慶梅一唱一和的算計，蘇清溪很是意味深長地回應道：“爸媽，我真沒想到你們會想辦法幫我留在城裡，原來我之前都是誤會你們了！你們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我保證會如你們所願的，留在城裡。”

……

在蘇清溪“答應”會和這位黃主任相親之後，蘇衛國和陳慶梅對她的态度真是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大概是怕她臨時反悔？但更多可能應該是想讓她能多養一養這擺明營養不良的氣色，好能多點被對方看上的可能性。

對此，蘇清溪隻裝作不知道他們的真實打算，一邊故作感動，一邊招盤全收。

至于蘇清海、蘇清江和蘇清泉則始終都沒有露面，哪怕是大年三十那天，他們也沒回來過年，隻蘇衛國和陳慶梅倆人過去吃了頓午飯，蘇清溪也樂得清靜，問都沒問這事，隻一抹嘴，将一整桌的年夜飯吃了個肚歪兒，就回屋呼呼睡大覺去了。

——這都是為了能以更好的狀态和那位廠辦黃主任相親！

借這個理由，蘇清溪算是過了幾天原身做夢都想要的幸福生活，不用幹活不用挨罵還能被好吃好喝、含蓄溫暖地伺候着。

所以說，這人啊，就不能太好脾氣，更不能做逆來順受的事！

順着門縫，蘇清溪看着陳慶梅在屋外頭忙着收拾碗筷的憋屈樣子，和蘇衛國隻知道口頭安慰沒啥實際行動的虛僞表現，蘇清溪多少咂摸出領導會給自己丢來炮灰組的用意了——隻要能逆襲，發瘋沒關系！——這簡直是給她這種認真做任務都能玩壞小世界的樂子人量身定制的任務啊！

蘇清溪邊在心裡默默念着口号，邊想着自己該怎麼趕在相親之前來一場完美的“發瘋”。

于是。

在相親見面的當天。

何晏拎着點心、糖塊和煙酒等禮品，準備以新姑爺的身份，上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