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那床還有一定距離時,她卻頓住步子,說了聲:“晚上我請吃飯,不見不散。”便又轉身走了。
晚上吃飯。
李桑寶把下午的經曆拿出來當笑話一樣講。
小徐問她:“他提出了想讓你走,為什麼最後沒有下最後通牒?”
李桑寶搖頭,淡然一笑。
“我已經摸清了這種人的想法。我先是拍拍他的馬屁,說出他是那種表面上看起來很世俗,但實際上有一個赤子之心的人。”
小徐睜大眼睛拍着桌子:“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
李桑寶笑道:“本來我也說不出口,但是不得不說。我又不經常說,實在沒有辦法才說的。”
“你拍了他馬屁,他就讓你留下來了?”
“那也不至于這麼有威力。
“你還說了什麼?”
“我跟他說我現在在網上有好幾個營銷點,我還上過熱搜。”
說這話時,李桑寶眼神往尹範臉上瞟了瞟。
尹範坐在小徐和李桑寶對面,他默默聽着,手指夾着筷子,盯着一個碗碟,捏着油炸花生米,一顆一顆地往嘴巴裡丢,咬得腮幫子一鼓一跳。
小徐深以為然:“你現在越變越聰明了,我覺得你說得這一點很好,他們就是要營銷炒作的。你這個點給他們又省了一筆營銷費。”
李桑寶卻攤手:“結果他找出了bug。”
“什麼意思?”
“他說我前面說他是一個知世故而不世故,但是其實很純粹的搞藝術的藝術家,結果我又說我有炒作的營銷點,他說可以看出我的前後矛盾。”
小徐捂嘴大笑:“切!”
李桑寶大口吃菜,眼珠子又溜溜地移向尹範。
尹範吃着花生卻不吃那花生皮,他輕輕嚼了嚼,吞入花生,又把那紅皮吐出來,強迫症似的,又把那紅皮子擱在一起,不能交疊,卻要相鄰,密密麻麻地擺成了一個橢圓形的紅塊。
小徐跟着李桑寶的目光也轉向尹範,他叫了聲:“哥,你少吃點花生米,油太多了。”
尹範放下筷子,吃了口青菜,終于開口說話:“李小姐,吃點菜。”
來同一個劇組兩天。
尹範對自己不搭不理,不熱情。
李桑寶對他有一種暗暗較勁的感覺,兩個人都到這種地步了,他卻遲遲不表白。
什麼意思呀。
心裡雖有個刺,但也沒多在乎,李桑寶的目前的戰略宗旨是:敵不動我不動。
長期不得不充當電燈泡的小徐,為今天的李桑寶的遭遇總結。
“也就是說,你勉強應付了這位監制,但是并沒有完全搞定他,你還是有可能被他攆走。就算不被他攆走,也很有可能被他設置各種關卡,又或者把你最後的戲份卡掉之類的,對吧?”
李桑寶撇嘴,扯着眼皮點頭。
“我管他的,搞定就搞定,搞不定就搞不定了。職場這種人多了,他的權力地位都比我高,我拿什麼對抗他?整頓職場基本上是以犧牲自我利益和對方用自己的方式拖着對方一起墜樓,一樣的道理,代價很大的。”
小徐想到了尹範的遭遇,不由得歎了口氣,嘴巴裡悠悠吐出:“就算有了一定的地位,也未必就碰不到這些人。這些人總以為是的,他們給了你的機會你就要珍惜,你不服從就換一個服從的人。”
越說越憤慨,小徐拍桌而起。
“總能想到辦法對付他們吧!”
“要麼來一個位高權重的,要麼來一個官二代或者□□,長得很兇殘,感覺惹他就要被打的那種。”李桑寶随口一說。
小徐起了聯想,不禁哈哈大笑,“然後再結合一下你剛才說的的這幾招,平衡一下,估計差不多了。”
李桑寶颔首,“你的官二代身份,或者你長得很感覺像随時要打人的那種兇殘,就是你在職場上的籌碼。你有了籌碼,至少能夠把天平壓下一部分。就算壓不下來,也能獲得一定的權力。再配合你的高情商、谄媚,以及和領導的利益捆綁結合在一起,你還是很好混的。”
剝下紅色的花生皮,尹範在暗處一笑:“有這麼樣的人嗎?”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響,尹範一看,面色驟冷,放下筷子,徑直離席。
小徐追問:“怎麼了,哥?”
“沒事,菜還沒有上完,你們吃完再走。吃不完打包,記得打包,我可能晚上會吃。”
“好的。”小徐雖覺得奇怪,還是照常答應。
尹範回到了房間,躺了一會兒,頭疼緩解。
母親範以芷的電話第三次打來。
尹範還是接了。
母子間,既熟悉又陌生,你一言我一語,相敬如賓。
對方吧各自的情況都交代完了,尹範的母親卻頓住但又不挂電話。
尹範察覺出異樣,“您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範以芷道:“我又離婚了。”
“你為什麼要離?”
“我已經回國了。”
“難道是真的?”
“什麼真的?”
“我看見你老公他由此喝多了酒,發的抖音,那意思說你有外人了,自己被綠了。”
範以芷很是生氣,在電話裡大叫一聲,“他還發抖音!”
“您放心,那條短視頻,沒有什麼人看,他就删了。”
尹範習以為常,臉上冷冷淡淡。
他不再繼續問母親第三次離婚的原因,卻出口發問:“你是不是又要結婚了?”
母親尖銳的笑聲,從聽筒裡傳來,紮得尹範耳朵疼。
笑畢,範以芷糾正尹範的錯誤,“這次不是結婚,是複婚。”
“是尹兆祥?”
“對。”
像丢燙手山芋一樣,丢下手機。
尹範感覺有一陣雷劈到腦袋裡一樣,頭疼欲裂。
他雙手捂頭,手機落砸到了地上,屏保膜上一陣深深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