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青生等在餐廳正門前。
透過細磨砂質感的玻璃門,裡面燈光斑斓,人影綽綽,看得不夠真切。
他隐約看見季向松繞去酒水台後面,取了東西,但季向松卻空手走了出來。
“季總。”聞青生希望就在門口聊。
他離席得急,也沒想長談,手機都留在了餐桌上。
然而,季向松不會順了他的意。
“跟我來。”
季向松朝着通往湖泊的草叢小道走去,偏離了街燈照亮的大路。他沒有催促聞青生,沒有回頭,一直往前走。
聞青生看向昏暗的碎石小徑,緘默數秒,想起謝呈明的領帶。
他手伸進褲袋裡,确認領帶還在,又按了按,定神跟上了季向松。
聞青生走在季向松身後,落了兩三步。
兩人都沒有說話,四周很安靜。
隻聽得見秋風穿過樹葉,婆娑的沙沙聲。
聞青生看着季向松的背影。
沒什麼特别。
但他今晚似乎心情很好?
聞青生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季向松又繞過一段常綠灌木叢,再深處有幾棵粗壯的大樹。
實際沒有走多遠,大約兩三百米。
聞青生回頭還能看見燈火通明的餐廳。
他安了心,視線也落到樹底下。
那裡有兩個小木屋,高度到季向松腰間,屋門前擺放着四隻碗。
季向松正彎腰查看碗裡剩下的水和糧。
一道影子矯捷地沖刺出來,經過聞青生,直奔季向松。
聞青生看清是一隻狸花貓。
狸花貓對季向松很熱情,親昵地靠過去。
季向松蹲下來,手掌滑順地從貓的腦門撫摸到脊背。
聞青生終于知道季向松從酒水台拿了什麼。
一根貓條。
季向松沿着鋸齒口,慢悠悠地撕開包裝。
他舉起貓條,引誘狸花貓轉了一圈,又撓了撓貓的下巴,才當作獎勵喂給它。
貓被剪了耳标,做過絕育。
聞青生記起,餐廳玻璃櫃裡那隻鋼絲扭成的小貓,耳朵也缺了一角。
這雕塑公園剛建成時,追求格調,常放一些大衆看不懂的抽象設計裝置。
偶然擺了一次小貓小狗小兔的雕塑,吸引到了客流,才開始順便做起了小動物雕塑的周邊。
但公園好像沒有承認收留過流浪貓。
聞青生思維發散,随意一想。
“歸我的餐廳管。有五隻。”季向松看着狸花貓飛快地舔貓條,忽然說。
又有一隻三花貓冒了出來。
它繞着聞青生的腳走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聞青生,尾巴翹起蹭過聞青生的腳踝。
“喵。”三花貓對聞青生發出了邀請。
聞青生不知所措地盯着貓。
“可以摸。它很親人。”
季向松将剩下的半根貓條舉起,示意聞青生來拿。
聞青生猶豫,也蹲了下來,接過貓條。
三花貓撒嬌似的,又細細叫了兩嗓子,用腦袋蹭蹭聞青生的小腿。
發現到嘴的貓條沒了,狸花貓翻臉不認人,踩過季向松的皮鞋,也去找聞青生。
季向松隻來得及輕按了一下狸花貓的額頂,說:“少吃零食。”
聞青生看見三花貓認真小口吃着貓條,才敢用食指試探地摸了摸它。
柔軟的,溫暖的。
硬邦邦的?
聞青生被撞了一下,發現狸花貓要往他的大腿上跳。
他擡高手臂,留出空隙,等狸花貓又跳了一次。
小貓成功登陸,在聞青生的大腿上又踩又蹬。西褲口袋淺,領帶滑了出來。
聞青生身上長貓,手上黏貓,不敢動。
他發現領帶掉到了草地上,卻隻能眼睜睜看着季向松撿了起來。
“他的?”
季向松握住領帶,站了起來。
他俯看着聞青生,沒有多言,眼神足夠顯露疑問。
聞秘書,還有那種嗜好?
聞青生無語地看了一眼季向松。
“他給我的。”聞青生說。
“我幫他保管。”聞青生又解釋。
怎麼補充都聽起來更不對勁。
聞青生不說話了,他把狸花貓抱到草地上,站起身,朝季向松伸出手。
季向松握住領帶,沒有歸還。
聞青生今天沒戴腕表,他瞥過聞青生露出的一截手腕,黑夜裡竟然襯得更白皙。
“我信守承諾,放過甯澈。但聞秘書的意思是交易結束了?”
聞青生無法立刻作答。
突然,兩隻小貓同時警覺地抖了抖耳朵,跑開了。
聞青生沒有防備,被季向松拉到樹木背面,手裡的貓條也落到了地上。
隔了一段灌木叢,謝呈明和蘇徜剛從亮處走過來,都沉浸在心事裡,沒發現暗處的季向松和聞青生。
謝呈明和蘇徜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齊齊開口。
“小徜,我……”
“呈明哥,我有話跟你說。”
樹幹雖寬,但無法遮掩兩個成年男人并排站立。季向松摟住聞青生的腰,讓他貼近自己。
季向松察覺到聞青生身體僵硬了一下。
似是因為蘇徜的稱呼。
借着月光,季向松看見聞青生抿緊的唇。
他原本放在聞青生西服外套的手,從衣擺下探入,隔着襯衫摸上了聞青生的側腰。
謝呈明謙讓道:“小徜,你先說。”
蘇徜稍稍停頓,羞赧地說:“你能為我忍耐易感期,我很高興。但是——”
蘇徜說,他最近很忙。
新的工作室要裝修,獨立品牌店要安排開業儀式。
同時,他還要準備明年的春夏季新秀設計。
他現在沒有空閑時間能用來好好考慮感情的事。
“其實,為了聯姻,我們差不多合适,我就應該同意了。可是,呈明哥,抱歉,原諒我的任性,我們能不能先做普通朋友?”
蘇徜問。
聞青生屏氣凝神,也在等一個回答。
“我知道了。”謝呈明深深歎了一口氣,道,“小徜,你沒有錯。該抱歉的是我。是我的以前事,讓你猶豫。我不奢望你既往不咎,但我真的改了。我保證不會再有上次那種事。過去的那些人,我都斷幹淨了。”
“放手。”聞青生聲音壓得極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