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吃一邊研究基石印在救濟袋上的标志,那是一個倒三角形。
溫特沃斯一直沒理解設計這個logo的人是怎麼想的,用一個最不穩固的圖形來象征政府,偏偏這個政府的名字還叫“基石”。
這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溫,今晚一起吃飯嗎?”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不吃了,我剛剛啃完一塊面包。”溫特沃斯笑着說。
“那來喝杯咖啡?”對面再次提議,似乎今天就一定要見到溫特沃斯不可。
“咖啡太貴了,不去。”溫特沃斯笑着回答。
“我買單,”男人迅速而愉快地接上了話,并且在進一步說服溫特沃斯,“光啃面包你不覺得太幹了嗎?”
溫特沃斯想了想,才說:“是有一點。”
“那來吧,溫室新天地廣場,太陽妙妙屋。”男人開心地說。
“好吧,”溫特沃斯看了看時間,“不過我到那裡可能會有點晚了,要轉兩次輕軌和一班公交車。”
“你不能打個車過來嗎?”男人有些不耐煩,“我給你轉錢。”
“你是不是碰到什麼煩心事了?”溫特沃斯沒有被影響,耐心地問道。
男人開口罵了一句髒話,看得出他的心情确實不佳,然後和溫特沃斯說:“你來了我再和你說。”
溫特沃斯應了一聲,也沒說會不會趕過去,就把電話挂斷了,他手裡的面包吃到一半,又把剩下的另一半放回了袋子裡。
他将裝着舊牛仔褲的袋子放到了樓頂的一個屋檐下,又抱着裝面包的袋子下了樓,溫特沃斯決定将自己的救濟糧帶去和電話裡的男人共享。
林客踩着飯點回到了戴倫山莊。
把車停進地下車庫之後,林客搭乘電梯進到了别墅裡,見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人——倫科·戴倫。
林客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倫科的身上隻披着一塊灰白色的帆布,帆布上還有幾個破洞,破布上塗滿了顔料,各種各樣的顔色混在一起——大多是明豔的色調,組合起來有點刺眼,像馬戲團裡小醜,穿着鮮豔的衣服出來扮笑,供人取樂。倫科的下半身穿着一條藍白條紋的大褲衩,有點像監獄的服裝,腳上踩着一雙拖鞋,按照倫科自己的說法,這是藝術。
倫科是艾涯的親生兒子,但是并沒有參與到戴倫集團的事務中來,每天與石膏和畫闆為伍,成年之後就出國學藝術。
頭兩年艾涯還會給倫科打生活費和學費,後來在第二年年底的聖誕節時,倫科回了一趟家,向艾涯宣布,自己不再需要家裡給錢。
艾涯沒有對此發表意見,也遵循了倫科的意志,不再給倫科提供任何經濟上的幫助,而在聖誕節之後的整整五年裡,倫科都杳無音訊,艾涯也對此不聞不問。
有一次林客去北歐執行任務,在布尼卡什拉斯特的一間酒吧的路燈下,和自己的這位哥哥偶然相遇了。
倫科過得窮困潦倒,身無分文,酗酒成瘾,欠了很多債,隻能靠基石的救濟金過活。
而那個時候的林客已經參與進了戴倫家族的事務中,威望和權力都在得到積累,兩兄弟一見面,高下立判,有如雲泥之别。
在大雪天裡,倫科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存心的,他向林客動手了。
林客的身手毋庸置疑,他很快就将倫科撂倒在了地上,因為動作過于劇烈,倫科将喝下去的酒吐了一地,林客并沒有将倫科丢棄不管,而是将倫科帶到了酒店裡,并向艾涯請示了這一件事。
林客得到了艾涯的回複是,看倫科自己的想法。
當時倫科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林客本想第二天再問,結果第二天他打開酒店的房門時,屋内已經空無一人——倫科再一次離開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倫科仍然行蹤不定,他重新和家裡恢複了聯系——以信件的形式,他不用現代的通訊設備。
倫科在各個地方遊蕩,不時給家裡寄一點東西回來,從沒有在任何一個地方逗留,隻是郵戳顯示的地址告訴林客,倫科一直沒有離開這片大陸,對于這位藝術家來說,或許是因為船票和機票的價格過于高昂。
直到昨天,倫科已經有整整十年沒有回家了。
林客沒有想到倫科會在今天出現,無論如何,林客并不想和倫科見面。
倒不是林客對倫科有什麼說不出的感情,怕見了面尴尬,隻是林客實在是心虛。
養子過得比親兒子好,這讓林客不知道應該怎麼樣面對倫科,也不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該怎麼面對艾涯。
哪怕艾涯和倫科都沒有什麼表示,林客卻不能放過自己,尤其是他和倫科本就不親密,面對這樣的家庭聚餐,林客實在是心裡沒底。
但是事已至此。
林客隻好安安靜靜地坐到了倫科面前,等着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