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室的新天地廣場位于市中心,是一個巨大的商業區,川流不息,人來人往,父母帶着孩子,孩子陪着老人,一家人開開心心地走在一起,一邊吵架一邊笑,溫特沃斯從公交車一下來,就感受到了這獨屬于舊時代的氣息。
戰争爆發之前,這個國家的所有人,都像溫室裡的人一樣生活着。
太陽妙妙屋在廣場的正中央,卻不像其他店鋪一樣對外開放,它坐落在一個小區裡,小區的名字叫“幸福中”。
幸福中的太陽妙妙屋,這個名字充滿了童真童趣。
這就是溫室,住在這裡的人們竭盡全力地讓所有事物都披上童話的糖衣,以滿足他們對于美好人間的幻想,仿佛戰争沒有發生過,什麼都沒有改變。
溫特沃斯被幸福中門口的保安攔了下來。
“你住在這裡?”保安上下打量了一番溫特沃斯,他看見了溫特沃斯手裡抱着的兩根硬法棍,紙袋上基石的标志告訴保安,面前的年輕人是領救濟糧的,應該住不起這樣昂貴的小區,但是溫特沃斯又長得很漂亮——漂亮得像是某一個戶主的情人。
“我和凱特先生約好,在太陽妙妙屋見面。”溫特沃斯笑了笑,他手裡抱着面包,竟然讓保安想起了賣火柴的小女孩。
保安恍惚了一瞬,手上開始翻起了備忘錄,嘴裡問:“你是他的男朋友?”
溫特沃斯沒說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保安心中了然一笑,哦,這是暧昧對象。
幸福中的凱特先生是一個遠近聞名的黃金單身漢,經曆過戰争,被基石授予了象征着作戰勇猛的鋼鐵十字勳章,拿到了高昂的撫恤金,又開了個工作室,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新天地廣場上的相親角裡時常能看到他名字和照片,隻是凱特從來沒有相親成功過,他脾氣火爆,所有傾慕凱特的人沒有一個能忍受得了他,因此,凱特先生到現在也沒有結婚,生孩子更是遙遙無期。
原來不是相親對象的問題,也不是凱特先生的性格問題,實在是凱特先生喜歡漂亮男孩。
保安一行一行地看着備忘錄,終于找到了凱特先生的名字,旁邊寫着:給溫特沃斯先生放行。
“你叫什麼?”保安問溫特沃斯。
“溫特沃斯。”
回答正确,保安的臉上眉飛色舞,對溫特沃斯說:“您請進吧,祝您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和别人分享凱特先生的八卦了,尤其是那些天天等在相親角的大爺大媽們。
溫特沃斯知道對方完全想歪了,但是他對此樂見其成——生活總是需要一些出其不意的驚喜和歡樂,哪怕這個快樂會給别人制造一點小麻煩。
溫特沃斯走進了太陽妙妙屋裡,發現凱特已經點了一杯咖啡,坐在窗邊等他了。
“你來得好晚。”凱特皺起了眉頭,對溫特沃斯的晚到表示了不滿。
“不好意思,我沒有正确估計溫室的堵車時間——今天是周末,荒原不會在周末堵車。”溫特沃斯眨了眨眼,坐到了凱特的對面,把面包放在了桌子上,又點了一杯意式濃縮。
“我還以為你會喝熱牛奶或者可可,大晚上喝意式濃縮,你不會睡不着嗎?”凱特用勺子攪了攪自己杯子裡的拿鐵,成功地把天鵝拉花變成了天鵝拉屎。
凱特撇了撇嘴,一口抿掉了拿鐵上的奶泡。
“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溫特沃斯暧昧地回答了,他沒有說明白意思,但是卻從善如流地換成了凱特建議的熱可可蒸汽奶,這讓凱特心裡浮想聯翩。
隻是凱特也明白,他和溫特沃斯并不是在談戀愛,而是明擺着的利益關系,他在買溫特沃斯的陪伴。
法律規定,構成陪伴關系,必須要以不違背陪伴關系中的個人意志為前提,陪伴者為被陪伴者提供一對一的服務,直到合約到期,或者雙方同意的情況下,解除合約。
凱特給溫特沃斯錢,溫特沃斯給予凱特相應的情感支持,至于這個情感支持能做到什麼程度,那就全是溫特沃斯的個人決定,凱特可以加價,提出自己的要求,卻不能強求溫特沃斯。
在溫室,孤獨是有罪的。
戰後,總有人不能再愛别人,也總有人還有多餘的愛可以給予他人,也有很多失去家人和愛人的人需要被愛着,這種供需關系的出現,催生了像溫特沃斯一樣的人。
隻是這個活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的。
精神和□□上經受過戰争創傷的人,不僅沒有鈍化感情認知,恰恰相反,經過戰火無情的摧殘後,他們更應激,對小事斤斤計較,更無法承受大事發生,他們也更敏感,更能夠捕捉到幽微的感情,也就是說,這些人能夠輕易地辨别出來誰是真心,誰懷抱着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