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客從病房裡走了出來，他心裡默念着剛剛狄更斯說出的地名。

托斯卡納……

托斯卡納……

窗戶外，雪已經停了，大地潔白一片，路過的人摔進了雪裡，陽光照在雪上。

林客沉默地點了點頭，作為回應走廊上傳來的問好聲的方式。

等到電梯門在他眼前緩緩合上的時候，林客才略略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溫特沃斯一直在觀察着林客的表情，問道。

“……不，沒什麼。”林客低下頭，去握男孩的手。

溫特沃斯乖乖把自己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來，放在了林客的手心裡。

“真沒事？”溫特沃斯有些将信将疑，“你剛剛聽完狄更斯說話，就有點不太對。”

林客把玩着溫特沃斯的手指，他一寸一寸地摸過男孩的指節，感受着薄薄皮肉下，那鋒利的骨骼。

“隻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林客勉強地說。

不管是好的往事，還是壞的往事，陡然回憶起來，會讓人覺得陌生，就像正常地在路上行走時，突然掉進了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兔子洞一樣。

記憶中充滿了感情，記得的從來不是故事，而是當時的心情。

如果某一天，回望來時路，發現某種情緒已經被沖淡了，或者已經改變了，甚至感情消失不見了的時候，就代表着徹底的遺忘。

林客沒有忘記，他記得很清楚。

“往事，”溫特沃斯重複了一遍這個從林客口中說出來的詞，他笑了笑，又歎了一句，“往事。”

電梯門開了，他們來到了位于一樓的VIP休息間裡。

“既然都到這裡了，要不要去做一個身體檢查？”林客問溫特沃斯。

“你是覺得我長高了，還是長胖了？”溫特沃斯想起了剛剛林客對狄更斯說的話，問道。

林客站在溫特沃斯的面前，嘴裡嘟囔了兩聲，又用手拍了拍溫特沃斯的頭，環抱住了溫特沃斯的腰，弄得溫特沃斯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

“你幹嘛？”溫特沃斯哭笑不得地問。

“我在判斷你是長高了，還是長胖了。”林客手上的動作沒停下來，一邊摸一邊回答說。

“有你這麼判斷的嗎？”溫特沃斯乖乖地擡起了兩隻手臂，像一隻企鵝一樣站着，“我感覺這個姿勢太蠢了。”

“沒有，多可愛。”林客随口一說。

他的手摸到溫特沃斯的後腰時，突然就把自己的頭埋進了溫特沃斯的肩窩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林客短暫地、但有力量地擁抱了一下溫特沃斯。

溫特沃斯什麼也沒說，他感受着林客壓在自己身上的分量，明白或許林客還在想着某些“往事”。

他對于林客的過去，實在是知道得太少了。

事實上，整個貴族社交圈，對于林客曾經的經曆，應該是完全不知情的。

林客很小的時候就來到了戴倫家裡，被冠以戴倫的姓，被艾涯當成第二個兒子養在身邊，在倫科離家出走之後，他又成為了戴倫家的唯一一個兒子。

在林客深耕貴族社交圈的這麼多年裡，他應該有很多次，被認為是戴倫家的唯一一位繼承人。

他身上的往事離旁觀者很遠，說不定，離林客自己也很遠。

林客松開了環抱着溫特沃斯的手，說：“沒胖也沒瘦。”

溫特沃斯主動地往林客的懷裡靠過去，想了想，說：“感覺可以抽個血，查一下各類維生素水平。”

“可以。”林客拉着溫特沃斯坐到了貴賓室的椅子上，又叫了專門負責的人過來。

溫特沃斯脫下了身上的外套，又挽起了袖子，看着護士拿出了單獨包裝的注射器和針頭，用酒精在一小塊皮膚上消了消毒。

他看着一根泛着銅光的針紮進了自己的血管裡，暗紅色的血液被抽了出來。

等到護士操作完了之後，林客幫溫特沃斯按着胳膊上的棉球時，溫特沃斯問道：“現在醫院裡都用這麼粗的針了嗎？”

護士不明所以，點了點頭，說：“對啊，我們在學校裡學東西的時候，也是用這種針來實操的。”

“我記得以前是不是用過細針，然後有一根很細的管子連接裝血液的瓶子，可能是因為壓強？血液就能被抽過去。”溫特沃斯仿佛突然變成了一個好奇寶寶，問道。

“那是很老的醫學教材裡才有的東西了。”護士耐心地回答着溫特沃斯的問題，他的手裡還拿着溫特沃斯的血液瓶。

“大概從一兩百年前開始，世界上除了個别國家的人口還在增長，其餘國家的人口都呈現的下降的狀态，醫院裡沒那麼多病人，有病人來，大部分也是老年人，用細針不太方便，而且也很考驗紮針的技術，不如粗針快。”護士說。

溫特沃斯點了點頭。

“您這樣問，是我剛剛紮疼您了嗎？”護士撓了撓頭，問道。

“沒有，”溫特沃斯低下頭，“就是我第一次見粗針抽血，覺得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