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客和倫科嗤笑了一聲,倫科将林客的手機抛了回去,林客穩穩當當地接住了它。
“怎麼樣?心動嗎?”艾涯問自己的兩個孩子。
林客沉默地看了倫科一眼。
對于倫科的“長死不死”,或許今天,林客就能得到一個明确的結論了。
不管他是想要自己的□□長生,還是想要自己的精神長生,倫科都不可能不為這項技術心動的。
出乎意料地,倫科搖了搖頭。
林客大吃一驚,一句疑問脫口而出:“為什麼?你……”
下一秒,林客就住了嘴。
艾涯疑惑地看着林客一眼,她不知道林客為什麼會對倫科的否認,感到如此意外,她又看了看笑得高深莫測的大兒子,更是一頭霧水。
“弟弟,你也沒心動啊,幹嘛對我的否認這麼驚訝。”倫科拿起了熱紅茶,喝了一口。
“我以為……”林客呆呆地張開了嘴,徒勞地吐出幾個無意義的詞,“我以為……”
他以為倫科會選擇物理意義上的長生不死。
這個想把親情、友情都抛在腦後,終生追求着神話裡的愛情的藝術家,真的能夠抵抗永恒的魅力嗎?
永恒,代表着能夠蔑視一切的寂靜。
雖然說這個技術還不成熟,但是他們還有大把時間可活,說不定直到倫科死亡的前一天,這項技術就成熟了。
倫科的生命,就可以按照他的理想一樣,長久地延續下去。
倫科不心動?倫科竟然不心動?
“也别把我想得太高尚,我不是什麼理想的衛道士。”倫科搖了搖頭,打斷了林客的思路。
“我隻是暫時不心動而已,這不代表我的想法永恒不變,說不定也隻能說明,現在的我,隻是對以前的方法,産生了路徑依賴罷了。”
在倫科以肉體凡胎追求永恒的路上,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真的能物理意義上地到達永恒的彼岸。
所以這個技術對倫科來說,是非常新鮮的。
他暫時還沒有想好,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林客實在是無法明白倫科的腦回路。
“你也沒心動?”艾涯聽到之前倫科的判斷,轉過頭看了一眼林客,問道。
林客看向了艾涯,點了點頭。
倫科嗤笑一聲,說:“艾涯,你還不了解你的這個兒子?”倫科瞥了一眼林客,“他不會生活在沒有感情的世界裡的。”
“那如果,你和你的愛人,都能夠長生不死呢?”艾涯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她問自己的兩個兒子,“你們怎麼想?”
“别看我,”倫科擺了擺手,“我的愛人從沒有死過,他早就‘長生不死’了,而我,不管是死是活,都沒辦法把我和他分開。”
艾涯恍然,她看着林客,問:“你呢?”
林客腦子裡出現了自己和溫特沃斯的模樣,他們都白發蒼蒼,兩鬓斑白,但是依舊能活到很久很久的未來以後。
這是一件好事嗎?
“我……”林客非常猶豫,對于這個問題,他暫時還沒有答案,“我不知道,母親。”
“那你呢?”倫科調轉槍口,他端着茶杯,問艾涯,“如果有一天,你和你的愛人都可以不死地活下去,你對這個藥品心動嗎?”
艾涯陡然聽到“你的愛人”四個字,她的腦海裡出現的第一個人,是趴在床上,和艾涯一起談論理想生活的霍普。
勞倫斯的身影出現了一兩秒,又再次被霍普的身影取代。
可勞倫斯的面容是如此地鮮明。
霍普……
艾涯已經要不記得他的樣子了,到了天堂或者地獄裡,霍普還會記得艾涯的樣子嗎?
還有溫特沃斯,那個擁有着藍眼睛的男孩,那個拒絕做自己孩子父親的男孩……
她感覺自己的眼睑一跳,拿着茶杯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忍住了自己想歎氣的沖動,回答了倫科的問題。
“不可能的,那一天已經永遠都不會到來了。”艾涯說。
倫科和林客都被艾涯語氣裡的悲怆吓了一跳,他們互相對視一眼,都不明白艾涯是為了什麼,才有這麼大的反應。
這時,太陽已經快落山了,這個維度很高的國度,冬天裡的日光時間都是如此短暫。
别墅裡亮起了燈,有一名仆人逆着光,慌慌張張地跑到了三人面前。
“戴倫家主,兩位先生。”仆人氣喘籲籲地對坐着的三個人打了個招呼,又看着艾涯。
“不好了,勞倫斯先生下午病好些了,來收拾您的書房,他剛剛和我說,您的家族印章不見了!”
林客猛地站了起來,倫科“砰”的一聲放下了茶杯。
隻有艾涯仍然坐在躺椅上,她用力地抓住了扶手,神色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