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涯皺了皺眉,問:“你的意思呢?”
“我傾向于,這件事暫時要向基石保密,我們現在上報,隻會讓他們先一步奪取我們的成果,我們能和基石談的價格,就會比一開始預想的,要低很多,不如等技術成熟的時候再說,我們掌握專利權,基石負責售賣。”林客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倫科對林客口中的這項“技術”,毫無頭緒,他不明白是什麼東西,值得艾涯和林客如此重視。
“但是你也沒有否定掉志願者計劃,對吧?”艾涯了解林客。
林客點了點頭,嘗試着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他問道:“如果勞倫斯先生願意,您看……”
艾涯點了點頭,說:“我早有這個想法,正好他們最近的實驗成功率提高了。”
倫科愣在了原地。
“倫科?”艾涯轉過頭來問。
倫科看着自己的母親。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是因為這個原因,艾涯剛剛才會讓倫科留下來聽完這段對話,她早就有此意圖,她早就看穿了自己這個兒子!
“你讓我留下來,該不會就是為了這一句吧?”倫科感覺自己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垮了下來。
他再也不能維持一個笑臉,再也不能裝模作樣地和艾涯兜圈子。
他的内心,早就已經展露無遺了。
“我當然是為了我的目的,”艾涯十分冷靜,“現在,選擇權仍然在你手上,我隻是讓你了解了這件事罷了。”
艾涯說的是對的。
如果倫科能在聽到勞倫斯先生的事情之後一走了之,他就還是那個可以離家出走整整十年的自由人。
可是如果他不能,那就意味着,倫科再一次被這座莊園、這個家庭、這裡的人束縛住了。
該死!
他當初選擇回家真是一個最大的錯誤!
“勞倫斯……”倫科的唇縫中擠出了這個名字,“他生了什麼病?”
艾涯歎了一口氣,說:“他沒生什麼病。”
“沒生病?”倫科不太相信艾涯的這個說法,“沒生病,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從梯子上摔下來?”
“按照現有的醫學水平檢測,他确實沒生病。”艾涯坦蕩地回望着倫科。
“他從梯子上摔下來的第二天,我就拿到了希望醫院給的勞倫斯的體檢報告,他雖然沒病,但是勞倫斯正在衰老。”
倫科不明白艾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某種程度上,每個人從生下來的那一刻開始,終其一生,都是一個衰老的過程。
“他已經快走到終點啦。”艾涯給出了一個答案。
兄弟兩人都沉默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一場有預兆的自然死亡。
和壽終正寝、無災無病去世的老人不同,他們可以在某一個白天或者夜晚,驚喜地離開這個人世,不會耗光家裡的錢财,不會在自己身上插滿管子,不會讓子女走到“久病床前無孝子”的地步,也不會讓自己背上“老而不死是為賊”的罵名。
他們幹幹淨淨地、赤條條來去無牽挂地走了。
勞倫斯明顯沒有這群人幸運,他雖然沒有大病,卻要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不斷衰敗下去。
到後面,他的身體會逐漸停止活動,他再也不能為戴倫家族采買商品,不能給艾涯帶回赤霞珠和大紅袍,不會關心倫科和林客的衣食住行。
他隻會病床上醒來又睡去,免疫系統逐漸崩潰,他會患上肺結核,或者一些别的什麼病。
他會變得骨瘦如柴,不再像之前那樣健碩,會越來越瘦,身上一點肉都不會有,隻剩下一把骨頭,外面挂着一層松弛的皮囊。
他的身體會變小,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他可能隻有原來身高的一半。
如果選擇火葬,他就隻剩下一個小方盒那麼大啦!
坐在這裡的三個人,都享受着貴族家庭的頂級教育,可惜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每個人在這門課上,都是新手。
“按照基石的數據……”林客感覺自己手裡捧着的紅茶已經涼了,他随手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現在人們的平均壽命,都已經達到九十多歲了,活到一百多歲,一百一十多歲的,也大有人在,勞倫斯先生……正值壯年。”
艾涯點了點頭,是啊,自己和他隻差了三歲而已,可是勞倫斯已經要死了,自己卻還懷着他的孩子。
命運啊,諷刺得有點可笑了。
“那你們剛剛說的那個技術,還有志願者,指的是什麼?”倫科問道。
林客和艾涯對視一眼。
随後,林客從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郵箱,将當初的那一封醫學研究院的人寫給林客的郵件,拿給了倫科看。
在倫科看郵件的間隙,艾涯讓仆人上前來,再給他們倒了茶,艾涯自己隻要了一杯熱水。
紅茶的香氣暈染開來。
“了不起,”倫科看完了郵件的内容,又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艾涯和林客,再次發出了感歎,“真了不起。”
“能得到你的一句誇贊,看來醫學研究部的那群人,三十年來都沒白幹啊。”艾涯打趣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