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忽然開始不平穩的晃動,腳下踩着的地闆仿佛化為了柔軟漆黑的沼澤,讓她淪陷,沉溺,喘不過氣來。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華莺隻以為是自己心跳太快,大腦缺氧出現了幻覺,卻沒看見另一層空間,有人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目睹這場鬧劇。
花季少女酡紅的臉、顫抖的手指、即将落下的吻,所指向的對象卻是躺在床榻上病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化為骨灰的老人。
蘭斯年輕的時候曾經很美,但華莺喜歡的似乎并非容貌。她看向病床的眼神,那種愛慕濃縮到極緻的渴望,令人恍惚。
不過——
她最後隻是親了親蘭斯的枯瘦的臉頰。
她還沒讓母親知道她的心意——可蘭斯就要死了,她怎麼會讓蘭斯死呢!
她要讓母親活下去。
無論花多大代價,就算要把自己的命換給母親,她也願意。
……
一周前,在索菲星系執行任務的前哨偵查隊傳來消息,他們在一顆新星球發現了與幾百年前基因進化劑關鍵材料相似一種元素,也許那是進一步沉澱的産物。它也許可以改進基因進化劑,讓人類的壽命再度延長。
這個消息讓整個聯邦都沸騰起來,拿到報告的那一刻華莺的心髒就在怦怦跳,也許總統女士的貢獻被上帝看見 ,讓祂眷顧了帕利基爾。
但現實是冷酷的。前哨隊并沒有提取該物質的條件,帕利基爾需要再次派出科考團前往該星球駐紮,建設研究所,直到得到有效産物,起碼要花費二十五年以上的時間。
更别提還有研究新藥劑,做實驗的時間。
蘭斯總統最多隻能再活三年了。
即使現在立刻得到這支藥劑,也沒人敢給蘭斯注射,因為她已經如此蒼老了,即使是死馬當活馬醫,也沒人敢背上害死蘭斯總統的罵名。
大多數人也對再次修改人類基因表示疑慮和反對,網絡上再次掀起了關于科學與倫理的争吵。沒人把這件事和彌留的總統閣下挂鈎,隻是感慨總統這位養女的好運,作為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下一任總統,一上任就白白得到這樣巨大的功績,實在太走運了。
無論風言風語如何,兩個月後,科考團如期出發,在數百艘艦船的保護下離開了港口。
十天後,一隻科考小隊忽然中途脫離了科考團,飛往“帕利基爾星門”的方向。那是一處五十年前的試驗場所,人造蟲洞被研究出後,研究院花了很多心力在此處建設“躍遷場”,作為探索宇宙的一處跳闆,但實驗始終不太成功,隻能模糊定位目标點,繼續研究所需花費巨大,進展緩慢。
在星門值班的研究員看着四艘小飛船以極快的速度撞進蟲洞裡,還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幻覺。但偵查AI卻發出了刺耳的警報。
研究員連忙查看蟲洞狀态。謝天謝地,此刻的蟲洞狀态穩定,不會出現飛船一進去就被引力扭曲粉碎的狀況,但那隻船隊的命運也不容樂觀,因為檢測器上一次飛回已經是七天之前了,誰也說不準蟲洞這一次的終點定位在了哪裡。
他的通訊很快被撥通了,有人驚慌失措的在另一頭喊:研究院最頂尖的幾十位研究員在那支船隊裡!
……還有,蘭斯總統和第一候選人也不見了。
帕利基爾現在群龍無首,沒人能再從浩瀚的宇宙中找回這些人。
這很可能是一場謀殺。
聯邦一下子亂了起來。
蟲洞是一處很奇妙的空間,身處其中時,時間仿佛在此也失去了意義,一艘飛船在其中慢悠悠的飄蕩着,被鎖在休眠艙裡的醫護人員無知無覺的沉睡着,最智能的醫療AI完全接管了這艘飛船的運轉,也負責供養與照顧病房裡那位此刻被帕利基爾人民挂心的存在——蘭斯總統。
她安靜的沉睡着在液态生命支持溶液中,被一張薄膜覆蓋全身,躺在巨大的白色艙體内,像是博物館中被凝固了時光的标本。
而另外三艘飛船以超過飛船負荷的速度在蟲洞中穿梭着。
過去了也許兩年,他們終于抵達蟲洞房另一端。
這裡居然正是索菲星系,甚至距離他們原本的目标星球距離不遠,隻有三個月的路程。
在蟲洞中被摧殘已久的三艘飛船燃料已經不到五分之一了,但導航AI仍然按照預定的指令實施着路線計劃,它以極度緩慢卻堅定的速度,先于科考團十年抵達了這顆被命名為“小索菲”的原料星球。
偵察隊留了一支相當大的隊伍在此建立前哨站,少量隊伍繼續執行探索任務,探索索菲星系的其他行星。
這顆星球極度寒冷,地殼表面凍着一層堅冰,并且時不時刮着暴風雪。但風雪中卻隐約可見漂浮着一盞明亮的熱氣球燈塔 ,峽谷底部支着許多白色的高大帳篷,他們利用工程機器人掏空了一座冰山的底部,将需要時常維護的飛船停放其中。
前哨站的塔台忽然接收到了請求降落的呼叫,偵查員們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