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竹當即趕回自己的小院。除了對解決凝源問題的激動，還有幾分……對另一個領域的好奇。

他關上門，又上好鎖，甯竹把那幾株蠍子指明要的帶毒藥草都拿了出來，一一列在桌上。這些毒草平日裡甯竹也會用，不算太珍稀，甚至有幾株稱得上常見。

但……但隻要這些就能解決他的靈脈問題？

甯竹有些懷疑，他按上了鎖骨，試圖朝蠍子傳話，卻忽的瞥見那蠍子模樣的烙印出現在了他的小臂上。

甯竹眉梢一挑。

蠍子似乎能通過印記直接視物，它觀察了一下藥草：“還行，品相都不錯。”

那道蠍子樣式的烙印在他的皮膚上動了起來，活像一隻真蠍子在他手臂上爬行。

甯竹問：“你想怎麼做？”

蠍子不假思索：“直接吃了。”

甯竹：？

甯竹疑惑地拎起一串長滿尖刺的果實：“等會兒，你告訴我怎麼吃？”

蠍子：“……你們人類還真是麻煩。”

甯竹無語：“有沒有可能是你們魔獸活得太潦草。”

蠍子安靜了半天，無奈的聲音才又一次響起：“好吧，你把他們都煉成汁，這個你總做得到吧？”

這倒是不難，甯竹以前也做過好幾次，藥草煉成汁液後，之間按比例搭配，從而産生讓藥性互相制衡、發揮出奇妙功效。

思及此，甯竹便直接動作起來，它取出藥鼎，又借了火靈脈一用。

指尖燃起的火焰灌入藥鼎之中，跟随他的心意調節溫度，自如程度仿佛那就是他肢體的延伸。

甯竹眼神微微一暗。

靈脈的确好用，甚至可以說，好用得過頭。

或許在經曆蠍子奪舍之前，甯竹對靈脈是毫無感情的，但在靈脈守護了他之後，甯竹對靈脈的情感便也複雜了起來。

好用，實用……

甯竹并不否認靈脈的增幅作用。

可如果沒有這兩條靈脈，自己也不會因為要廢除靈脈而險遭奪舍。

再好的東西，不合時宜就是累贅。

甯竹很清楚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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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呢？”蠍子懶洋洋的聲音響起，“集中注意力。”

甯竹回過神。煉出的褐色汁液跟随他的引導被引入白瓷瓶裡，他一手封蓋，另一手的火焰跟随他的意念又縮小。他往火裡投入另一枚果實，火焰熏烤下頓時發出幾聲迸裂的鳴響。

三兩下這些藥草便一一煉化完成，甯竹将最後一株藥草煉成的汁液引入藥瓶之中，六個藥瓶便在桌上一字擺開，小屋内藥草的香氣相互糾纏。

每一瓶單拿出來，其藥性都是遠大于毒性的，就算此時有人闖進來，甯竹硬說自己隻是在嘗試煉藥也混得過去。少年稍緩了口氣，片刻，他疑惑地拿起瓶子，隻一晃蕩，内裡的水液便叮叮當當地響起來。

“接下來呢？”甯竹問。

“接下來……”蠍子停頓，它突然收了聲，安靜得甯竹以為蠍子斷開了和自己的鍊接，好一會兒了，它才像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它問：“幼崽……告訴我，你認為的毒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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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是什麼。

甯竹突然被這個問題問蒙了。

甯竹不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但每一次思考，都會得出不同的結果。

幼時弱小的甯竹認為，毒是武器，自保的武器。

稍大一些踏上修行路的甯竹認為，毒是有害之物，是遭人恐懼、遭人圍剿的禍端。

再後來，接觸了藥學的甯竹認為，毒是藥的副産品，是與藥伴生的、需要被剔除的負面因素。

那對現在的甯竹來說呢？

他陷入深思，于是那些過往的記憶在他腦海裡播放。

他記得他小時候往欺辱他的人的食物裡下毒，毒得那人臉腫得像豬頭，有大半個月不敢出現，也不會來甯竹面前找事。

他記得那些在山林間摸爬滾打讨生活的傭兵們對着毒師破口大罵，罵他們如何陰險，如何下作，如何與邪修蛇鼠一窩，做盡傷天害理的歹事。

記得他在藥學這個無人教授的領域裡到處碰壁，便時常與藥、與毒伴行，迫于資源的局限性，他逐漸學會了找替代品，逐漸了解了毒的作用，便也逐漸不再恐懼毒。

他也記得自己摸索着學會以毒攻毒，用過激的手段将難以解決的問題拉入自己擅長的領域，再用自己擅長的方式去解決問題，正如前不久，他以毒配置低配化靈散，再針對其中的毒性，配置解藥去化解毒性。

所以對甯竹而言，毒是什麼？

——“是藥。”

蠍子不意外甯竹的沉默，但卻意外甯竹的回答。它“嗯？”了一聲，似乎是懷疑自己聽錯了，它追問：“此話怎講？”

“用在應該用的地方，毒便是藥。”甯竹笑了一聲，他又道，“而若是藥用在不該用的地方，那又與毒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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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崽，你确實讓我覺得驚喜了。”

這隻巨大的魔獸感歎一句，語言裡莫名帶上了幾分滄桑。甯竹聽得眉頭一皺，他想說點什麼，腦海裡的聲音突然話音一轉，直接把甯竹心裡頭剛升起那點共情全摁沒了。

“但話說回來！你對毒的應用也太粗暴了！”

蠍子狠狠抗議。作為與生俱來便具有毒性的蠍子魔獸，它不允許有人在自己面前亂用毒！

“現在，把第一二五瓶拿出來，内服，全部！半刻鐘後，内服第三第六瓶，最後把第六瓶倒在我身上，快點。”

甯竹很疑惑。

甯竹指着第六瓶藥：“你哪來的身體？”

再一聞空氣中藥味交織出的不妙氣味，甯竹眉頭皺得更用力了：“還有，你确定這能内服？”

“笨啊！倒印記上啊！”蠍型烙印張牙舞爪，蠍尾一甩一甩的極其搶眼，“我說能就是能，騙你幹嘛？你死了我也讨不到好，快點。哦對了，動一下我給你的本源印記，你這兩條索捆着，我可操作不了。”

甯竹：……

你剛好像不是這副嘴臉吧？！

腹诽歸腹诽，甯竹還是按照蠍子所說的，打開了那三瓶藥，逐一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