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寫得很快，迅速将白紙交到了侍者手中，而圍觀了書寫全程的侍者：……

侍者表情是恍惚的，聲音是顫抖的：“你确定……你沒寫錯？”

甯竹點頭：“反正不收錢。”

侍者：……

侍者滿臉呆滞地拿着紙走了。

甯竹安靜地等候着侍者取藥歸來，周邊有人聽見了動靜張望過來，甯竹無所謂地任其張望。配置藥方才隻是第一步，根據自己的藥方煉制出可以使用的藥劑，才是真正拿來交卷的東西。

因此這最後一試，必然會淘汰不少人。

畢竟，在場已是有不少人配藥方配得面色鐵青了。

侍者很快取來方子上的藥物，為了防止周圍人窺探答案，這些藥物都是裝在封鎮藥性的玉盒之中，待那面上顯然可見不情不願之色的侍者放好玉盒，小桌下的靈陣便自動升起，迅速将周圍所有人的視線隔絕在外。

甯竹打開了玉盒。

.

一個時辰說短不短，但對這群全神貫注着煉藥的少年們來說，感知中也不過眨眼一瞬。

越來越多的靈陣升起，又陸陸續續有确認交卷後的靈陣消散，甯竹早早配好了藥方，卻趕在沙漏隻剩淺淺一層的時刻才确認交上藥劑。

他周身的靈陣緩緩散去，制好的藥劑灌入白玉瓶中，正正置于桌子中央。

而在他的周邊還有不少人的靈陣還沒散去。

甯竹一如既往地觀察周圍，他擡眼裝作不經意地去看沙漏，順帶用餘光瞄了一眼閣樓，而閣樓上依舊隻有那位跟在長老身側的侍者。

一個時辰過去了，突然消失的大長老依舊沒有回來。

沙漏中最後一粒沙落下，侍者卻沒有喊停的意思，他看着台下微微颔首，那些位于靈陣之中的侍者便收到了指令，無一人叫停他們的煉藥。

廣場上大多數人都在方才的煉藥中進入了心流狀态，而心流可遇不可求，現在強行打斷，對那幾位沒能在規定時間内煉藥成功的學子而言，損傷更甚。

台下有輕微的幾下騷動，旋即又很快被按住了，大抵都理解這種狀态的重要性，也都願意稍作等待。

醫藥閣學子中為首的甯轲已經席地而坐開始盤腿修煉，長老親傳沒有意見，底下其他人再有意見也不敢成為衆矢之的，片刻，兩兩三三的人都跟随甯轲盤坐修煉，借着方才心流帶來的感悟冥想。

看起來很人道。

——看起來。

甯竹看着那走完的沙漏。實際上，靈陣不僅隔絕了外界波動，也隔絕了聲音，在靈陣内，完全可以做到不論外界如何，繼續心無旁骛地進行下去。

也就是說——如果長老的意思是不希望打斷他們的心流狀态，也能做到完成其他人的判分而不驚動靈陣内的人，在他們沒能在規定時間内完成交卷時，他們的成績便已經确定了，如此，沒必要讓所有人都停下來等待他們。

這隻是在拖時間。

他們要等大長老回來才繼續。

甯竹微微蹙眉，他的腦海中閃過了先前的異動。……現在倒的确不着急了，他也有時間來細想方才感知到的東西了。

所以——是什麼事，能讓長老在如此重視的試煉中離場？

.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甯竹悄無聲息地評估着時間。半個時辰後，最後一人交上了卷；又半個時辰，人群有了幾分躁動，焦躁的情緒在人群中悄然蔓延。

甯竹在心底暗自呼喚：“蠍子。”

盤踞在識海中的蠍子進行了一個已讀不回。

甯竹無語，他心念一動，靈脈便扯着蠍子生生把他拽動了：“你少裝死。”

蠍子冷哼一聲，陰陽怪氣：“我怎麼記得剛還有人讓我閉嘴來着，是我幻聽了？”

“兩回事，别那麼記仇，”甯竹心下笑了一聲，他頓了頓，語氣便忽的嚴肅起來，“……你剛剛感受到了嗎？”

蠍子倒也沒在這件事上跟他扯，聽着甯竹拐入正題，蠍子的語氣便也正經得多了：“你說那波動？”

“……我之前感受到過一次。就在一個月前。當時我隻感覺到了異常，但我能力有限，我不清楚具體是發生了什麼。”甯竹将自己的疑惑托出，“你是高階魔獸，你知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蠍子卻沒像方才那樣立即回答他了。

甯竹微微低頭，借着額前散下的碎發遮掩了蹙起的眉，他嘗試再度呼喚：“蠍子？”

“回神！”蠍子卻突然一聲低喝，震得甯竹恍然一瞬，少年意識即将抽出識海的瞬間，蠍子又叮囑：“……注意感受。”

什麼？

甯竹沒反應過來，緊接着更劇烈的震顫席卷而來，極其強大的靈力如同浪潮一般拍打而下，少年渾身一顫，自腳底飙升而起的寒涼仿佛拉響了某種警報，帶着刻入血脈的恐懼沖刷着甯竹的意識逼迫他屈服于本能逃跑。

少年猛地擡起頭。

“那是什麼？！”

人群的驚呼将甯竹的意識拽回大地，他眼中失焦的世界又一下凝聚，于是他看見了，原本萬裡無雲的天幕被劈開一道黑色裂縫。

那裂縫極長、極深，隻是看着，都令人感覺到渾身的血液仿若凝固，如一張憑空張開的巨口要将廣場下衆人吞噬。

那是什麼？

少年的瞳孔震顫了，他下意識地想往後撤步，卻發現自己的雙腿仿佛灌了鉛動彈不得，他能做的隻是看着，看着那道裂縫中沖出四道流星——

不。

……那是人？

甯竹愣怔地看着那四道裹挾着光輝的人影不受控地被轟出裂縫，那姿态極其狼狽，甚至有人更是身子一扭就想借着這股力量逃離這廣場上空。

然而下一瞬，巨大而恐怖的重量壓迫而下！

“唔！”

空中，有一人似乎承受不住這股重壓，一大口鮮血噴湧而出，可那點精血沒能落地，隻在轟然襲來的熱浪中化作血霧消逝于風。

又有一人手持長槍，一步一步自那裂隙中踏步而出。

那人周身靈力萦繞，金與紅相映交織。自血脈中升騰起的激動抹去了甯竹對于危機的本能懼意，他愣愣地看着自裂隙中走出的人。

這人，他認識……

周邊的人爆發出一聲失控的呼喊，一語道出那人的身份：

“是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