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

要知道，自打甯竹被帶回甯家之後，他從未放棄過找尋出去的辦法，三年至今，可以說隻要是人能想到的，不論正常的還是不正常的路子他都嘗試過了。

若非如此，甯竹也不會想從三年一屆的升學考上下手了。

但現在甯辭卻說，她能帶自己出去。

甯竹站着不動了，他緊緊盯着甯辭：“當真？”

甯辭被他盯得後撤了小半步，又強打着撐起氣勢，她狠狠點頭：“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兩人對視着，空氣似乎安靜了那麼幾秒，靜得一片葉子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甯辭還是沒忍住開始了打補丁行為：“但事先說明啊！隻能去坊市，而且隻能是半夜，你可别想乘機跑了，跑不掉的我告訴你。”

她越說越心虛，一想到面前這人逃離甯家的渴望，脖子都微微縮了縮：“别看我了！靠，我有點後悔告訴你了，我真有辦法帶你出去，但你可别想跑啊！你跑了我也完蛋的！”

此話不假，即便甯辭能帶自己出去一圈，必然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若是自己就這麼乘機跑了，無疑是把甯辭架在了火刑架上。

何況，以甯家對靈脈的重視程度，甯竹可以猜到，即便他在這次行動裡真的找到機會跑路，甯家也有辦法把他捉回去。

于情于理，現在都不是時機。

甯竹壓下心頭的激動，他定了定神：“我看上去是那麼拎不清的人？”

甯辭“啧”了一聲：“萬一我看走眼呢。”

甯竹頓時覺得好笑，他問：“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這是同意交換的意思。

甯辭眼睛一亮，瞬時間是把那些什麼“萬一甯竹突然不靠譜”之類的想法抛之腦後，她連拉帶拽地把甯竹扯到石凳上，大有幾分要把疑問全部刨根問底的架勢。甯竹誠信交易，知無不答，當然，有關甯長青甯蘭之告知的部分，他還是稍作了篩選再作答，把二者從他的講述中隐出去了。

不知不覺就入了深夜，甯辭的疑問都被解答了，她一點沒覺得累，反而頓感神清氣爽。她一把從石凳上跳下來，伸了個懶腰，骨頭發出咔咔的複位聲。

而被追問了一晚上的甯竹就有幾分想死了。

……要不是今晚終于逮到能出去的機會，按甯竹的習性，他斷不會任由甯辭這麼抓着他問。

少年撐着臉，看着容光煥發神采飛揚的甯辭，他問：“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帶我出去了吧。”

甯辭被他問得一愣，好幾秒後她才想起來自己許諾了什麼，她“唔”了一聲，一雙眼試圖看甯竹以此來提高可信度，卻還是在眼神接觸的瞬間有了幾分閃躲。

她含糊其辭：“坊市那邊今晚的人員會被調走部分，你今晚出去風險會比其他時候小。”

甯竹不客氣地指出問題：“我說的是你怎麼打算把我帶出去。”

甯辭：“……秘密！商業機密不許瞎打聽！”

甯竹好笑：“秘密，但再過一會兒你就要帶我出去了，而我長眼睛也長腳。”

甯辭欲反駁又止。

甯辭指了指自己。

甯辭嗷一下蹲下了。

甯辭認命了，她從自己的懷裡取出一張淺黃色的紙，拍在了石桌上，淡淡的靈力波動自紙上的符文逸散而出。甯竹隻看了一眼，他的身子立刻坐直了：“靈陣。”

“挺識貨嘛你小子。”甯辭撇了撇嘴，語氣裡帶上了幾分小驕傲：“算撿了個漏。這個靈陣本身是挺雞肋的，可以短時間屏蔽使用者的靈力波動，但一旦你調用靈力，這個靈陣就會失效。不過，對你來說應該是剛好。”

“有這個靈陣，我就能帶你繞過内族的巡邏隊，而出去的路嘛。既然我能進來找你，那我當然也能出去。”

甯辭說完，沒忍住又怼甯竹：“現在您老能放心了吧？”

甯竹油鹽不進：“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甯辭差點一口血哽在喉口給自己憋死。

她咬牙切齒，惡狠狠道：“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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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子時，坊市便是一片寂靜，大部分街道上瞎燈黑火的，隻剩幾家酒館還肯開個通宵，卻也隻是亮着燈火而沒有傳出什麼噪聲。巡邏的隊伍按着既定的路線行走，一列人在下一個街道口拐了彎，邊上的屋頂才冒出來兩個鬼鬼祟祟的人頭。

甯辭不客氣拿手肘撞了一下甯竹：“現在是沒什麼人了，可店鋪也沒開着幾個，你非要在這會兒出來是幹嘛？”

甯竹直起身，他頗有些懷念地打量着周邊的街道，可惜夜色太深，隻能面前看清了一個輪廓。

甯竹從未想過原來自己還能有回到這裡的機會——雖然有那麼幾分像做賊的。他心情有些複雜，沒忍住多看了幾眼街道上的招牌，有和記憶中的畫面匆匆匹配。

三年間的坊市似乎沒什麼變化，他和甯辭雖是一路繞着小路，甚至時不時要走一點非常規路線，但并不妨礙甯竹喚醒自己的記憶，他腦海裡那張地圖又變得清晰起來。

有的招牌變得舊了，多了些許時間刻下的劃痕；有的換了新牌匾，又大又新盤踞在大門正上方，張牙舞爪地昭示着店主的經營順利。

有的店鋪易了主，也有的店鋪搬了家。甯竹一路走，一邊留心看，新的街景覆蓋他腦中已然有些許模糊了的畫面，他心口有點漲，卻也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