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開始持續攀升。

樹木吸收了前月豐沛的雨水，又遇到本月充足的陽光，枝葉肆意舒展，鮮翠欲滴，視覺上使得原本死氣沉沉的街巷變得熱鬧而擁擠。

然而池雨剛從一場不佳的睡夢中醒來，殘存的疲倦久久未散，并未對此間景物變化稍許駐足欣賞。

也許是因為昨晚打給吳夢雲的電話沒人接聽，也許是因為在那之後，她特意跑去客廳看了吳夢雲和她的合照，任由曾經美好的記憶在她大腦裡興風作浪。

再走十米就是吳夢雲工作的航凱氫能大廈，門口和以前一樣，站立着一左一右兩位形容嚴肅的高大保安，警惕地将每一個經過的行人當做潛在的危險分子。池雨知道自己大概也被上下打量過，經過門口時并沒多作停留，而是繼續前行了二十餘米，拐了個彎來到車庫。

管理車庫的保安倒是沒像門口那般威嚴，一看就是年輕的小夥子，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刷着手機。池雨看準時機跑到崗亭旁邊，靈巧地貓腰過了道閘。車庫裡寬闊的車道四通八達，池雨在原地繞了幾圈之後，才終于順着立柱上張貼的指示牌找到了電梯間。

池雨按下【14】的按鍵——那是吳夢雲工作的樓層，這才長舒了口氣，感慨這一套吳夢雲親自傳授她行雲流水般的操作，真是無往不利，不止令她在采訪守衛森嚴的企業時屢試不爽，也讓她成功走進了航凱大廈。可是自己已經快兩年沒見過吳夢雲了，此番突然造訪，也不知吳夢雲會作何反應。樓層開始快速攀升，樓層指示牌上那不斷跳動的數字好似倒計時，令她心跳漸漸加速。

“叮！”——14樓到了。

電梯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熱火朝天的辦公景象。四台打印機不知疲倦地吞吐紙張，發出鋸木一般的聲音，在走廊裡久久回蕩。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年輕女孩守在一邊，身旁堆着半人高的資料。

池雨走到她身邊，輕聲問道，“請問吳夢雲在嗎？”

女孩擡起頭回望她，皺了皺眉，回答的聲音高過了打印機的噪聲，“你說誰？”

池雨也不自覺提高了聲音，“吳夢雲，你們的财務主管。”

女孩将手中紙張抖齊，不以為意，“我來了一年了，沒聽過公司有這号人啊。诶，你是誰啊？沒有預約是怎麼進來的？”

“我……”

“别裝可憐，”女孩将手上那沓紙裝訂後放在資料山上，雙手掐腰，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我跟你說，趁早打消來這裡推銷的想法。我們央企跟其他小企業可不一樣，不是什麼貓貓狗狗都能進的。快走吧，不然被拉到保安室去，面上可就不好看了。”

這時一位從茶水間端着咖啡回來的大姐迎面而來，池雨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跑到她面前，“你好，請問吳夢雲在嗎？”

大姐随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西裝裙尾，皺眉道，“你說夢雲嗎？她早就辭職了呀！”

池雨猛地一怔，久到半天都回不過神來，“辭職了？什麼時候的事？”

大姐的音色甜度與精明能幹的外表充斥着強烈的反差，“有一兩年了吧，具體時間我也記不清楚啦。你是來做審計的工作人員嗎？是不是休了長假啊？都過兩年啦，我們公司的對接人員早就變啦！”

池雨還未來得及應答，黑框眼鏡女孩卻湊了上來，臉上滿是谄媚的笑容，“原來你是梁老師啊，不是說你和其他幾位十一點才進場嘛，沒想到你跟傳聞中一樣敬業，九點半就來了！不好意思哦，我叫翁丁丁，還在準備審計的資料，要不這樣，你先去會議室等我。鄧姐，幫我帶梁老師過去嘛！”

池雨本不想應下不屬于自己的身份，卻不免對忽然改變态度的翁丁丁深感厭惡。

“十分鐘内能把資料準備齊全嗎？”池雨決定扮好梁老師這個角色了。

“這……資料太多了，恐怕……”

“這樣，你的電腦在哪兒？我先跟你要幾個數據。”

翁丁丁連連點頭，“好的好的，請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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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在航凱的一切好像一場鬧劇，池雨不禁搖了搖頭。

傳說中的梁老師真如翁丁丁口中描述的一樣，是個喜歡提前到崗的人。所以上午十點半，在真正的梁老師被翁丁丁的領導帶往會議室的時候，池雨則剛拿到全部想要的數據，被翁丁丁引領向廁所的方向。

狹窄的過道上，真假粱老師終于勝利會師。

領導扶了扶金絲眼鏡，笑意盈盈，“小劉，這位是四方審計的梁老師，先帶她到會議室休息一下，把資料叫方薇幫你抱過來，”他的目光轉向池雨，疑惑道，“這位是？”

翁丁丁這才發覺被騙，不由怒視池雨，正欲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