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一的制式軍裝,各異的畸變模樣,緩慢的身體動作,光芒短暫,然後,再次熄滅。
拉彌亞顯然注意到了那些畸變種的存在,但她仍舊隻看着那隻鉗制自己的手,雨水洗去了長指間的血污,圓潤的指甲修剪得整潔而平整,是屬于戰士的手。
“人類複興計劃,簡稱HRV計劃,目的是帶領人類幸存者走出污染區,重建新家園,羅蘭是HRV計劃重要的參與者。”
又一道閃電,墜落在高塔的引雷針上,刺眼白光中,那高聳的尖塔仿佛幾欲傾倒。
“新曆15年,巴特拉奪還戰,中央基地出動了大半精銳部隊攻入污染區,首次取得‘勝績’,犧牲人數近九成,當時的指揮官石明中将陣亡,進入污染區深處的所有隊伍幾乎無一幸免,除了羅蘭所率領的小隊。”
“所有人都知道,巴特拉奪還戰是人類在末日後的第一場勝利。”
“這場勝利的表面目的是進入巴特拉地區的生物科技實驗所,帶回實驗所内存放的藥劑和醫療設備,實際上,這場戰役是HRV計劃的開端,真正目的是奪回存放在實驗所地下的全球動植物基因庫,并收集污染區内的‘異常樣本’。”
“中央基地也并非隻行動過那一次。”
拉彌亞低沉道:“而是,整整三次。”
“在代号為‘盜火’的第三次特别作戰行動結束後,羅蘭升任少将一職,并開始主導戰争兵器計劃的研究,于次年,成功創造出了哨兵。然而第一批成為哨兵的戰士卻在很短的時間内就陸續折損,用現在的話說,那些應該叫做殘次品。”
“——但是你,”
冷光閃過澍金色的瞳孔,拉彌亞的傘沿微微上挑,兩人的視線對撞在一起。
“雖然同樣是無法檢測出精神體的殘次品,你的身體素質,卻已經超過了現在的S級水準。你身上的等級烙印至少來自于十五年前,這麼長的時間,聯邦卻沒有絲毫關于你的記錄。”
螺旋尖塔下的畸變城防兵們似乎終于适應了全新的身體,在她們的餘光中,齊步向這裡走來。
“所以,”拉彌亞直視着她:“你到底是誰?”
澍抿着薄唇,須臾後終于開口:“我不是任何人,更不屬于你們。”
拉彌亞了然笑道:“主城一直懷疑當年在進入污染區後,羅蘭曾秘密帶出了主城所不知曉的東西,并且被她隐藏了起來,而當你再一次回到基地時,我終于可以确定。編号D1386牆外探索小隊,于新曆15年在執行秘密任務中全員陣亡——你本應該作為一名普通的士兵死在十五年前巴特拉的實驗所裡。”
澍瞳孔驟縮。
軍靴踏地的腳步聲愈來愈齊,也愈來愈近,她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耳鳴。
急促的呼吸間,她猛然松開了拉彌亞的手。
砰!
子彈擦過道口路燈漆黑的銅柱,撞擊出火星四濺。
一股股激蕩的血流湧上腦海,最糟的時機,最壞的境況,視界的邊角猶如燃起火焰,劇烈的心跳敲打着耳骨,澍阖了阖眼,又轉過頭去,她甚至不知道這一瞬間自己更應該詫異于這女人所說的話,還是這些畸變種竟然有操作武器的能力。
但現狀由不得遲疑,零星的幾發亂射後,大片彈雨便迎面潑來!
倉促之間,救與不救劃過腦海,澍冷白的臉像雨中冰封許久的雕塑,轉眼便矮身将拉彌亞攔腰環起,躍至路旁的汽車之後,那把打開的黑傘落在路間,頃刻便被射成了碎片。
子彈擊碎了前擋玻璃,無數彈線淩空飛過,突然,那些畸變種們又垂下槍口,像是得到某種信号,紛紛擡頭望向天邊。
聲音,那個旋律,又變了,但是她…聽不清。
咚咚、咚咚、咚咚!
心髒像要破體而出,血色正一點一點浸染她的眼底。
空氣愈發稀薄,拉彌亞的聲音卻似乎更加戲谑:“如果你想殺我,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你的一生裡,恐怕不會再有比此刻更好的機會了。”
溫熱氣流一字一句的落在喉頸間,澍完全将她罩在身下,而車門上的雨水染濕了她背上的軍服,像大片隔夜的雪。
澍擡手壓向車頂,钣金上霎時便凹陷深坑,她低下頭,嗓音喑啞:“……你很想死嗎?”
——否則,你就不該在此刻激怒我。
澍咬牙緊繃面色,嘴唇抿得發白,指向黑環道:“我要、走了,我不殺你,把這個…解開。”
“你想知道羅蘭是為什麼而死的嗎?”拉彌亞忽然問。
澍一怔,一聲子彈砰響猝然穿透她的身體,她在‘犯病’時幾乎沒有痛感,隻覺得濕熱的液體瞬間浸透了側腹的衣服。
拉彌亞從車後走出,随手扔開髒污的軍服外套。
“我沒說過嗎?”拉彌亞淡笑道:“我這個人,很不喜歡被禁锢的感覺。”
那是一把原本别在皮質綁帶上的袖珍槍,子彈貼身擊發,直接洞穿了澍的右腹。
槍聲再次吸引了畸變種們的注意,但這次或許是因為鮮血的吸引,原本人模人樣的士兵們竟都甩開了礙事的槍械,争先恐後地向兩人狂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