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臻病了。
他全身燙的像塊熟透了的木炭,蓋在額頭上的毛巾滋滋滋的冒着蒸氣,低低淺淺的呼吸聲若有若無,黑黝黝的瞳仁轉了轉,細長的眼睛費力的望向眼前他母親最好的朋友,他的幹娘--山虞。
幹娘她還活着?
他又看了看房間,這裡好像是他小時候住的屋子,簡陋,破敗,唯一值錢的就是他躺着的這張嘎吱響的木床。
他這是回來了?!
難道那真的是唐家丢失的天書?!
他收回視線,對上山虞含笑的目光,那笑瞧上去算不得真誠良善,可謂是皮笑肉不笑的虛情假意,可唐臻知道并非如此,若是他真的重回十二歲那一年,若是這世上還有人愛他,那隻剩眼前的這個女人了。
終于唐臻徹底放棄與沉重眼皮的争鬥,阖上了。
我是個穿書者,穿越到了這個叫“山虞”的女人身體裡。
我又從水盆中換了塊毛巾,擠出堪比惡毒婆婆虛情和善的笑:“我的兒,你說什麼?”
唐臻道:“你.....你怎麼還在這兒?”
“啊,”我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故作鎮定:“你都病了,我當然是在照顧你啊。”
唐臻的眼睛一閉,我在心中長籲一口氣,托着下巴嘀咕道:“我這是又穿到書裡了?我不是已經完成書中所有的任務了嘛,我不是已經死了嘛,那我這是在哪,還有這是男主嘛!他不是長大了嘛,不是已經複仇了嘛,怎麼這麼小......”
我的思緒已經在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和他是誰,他在哪,他在幹什麼中來回确定否認懷疑認定,總之最後在腦中徹底成了一團漿糊。
這是一本沒有任何感情戲的複仇小說,小說男主是不得寵與母親流落在民間的唐家小少爺,認祖後單純無害懵懂的孩童一路遭到反派迫害被迫成長,最後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坐穩下一任唐家家主,而我在書中隻用三句話可以概括,我是惡毒配角,我是男主唐臻的母親的朋友,我死了。
我撐額來回又過了過那些模糊的記憶,望向似乎床榻上的唐臻,他似乎在做噩夢,緊緊的抓着破破爛爛的被褥,嘴裡似乎喊着什麼,我湊近仔細辨别,似乎是“對不起”。
我瞬間心軟了,反正是再走一遍劇情,一回生二回熟,我雙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給自己打氣道:“加油。”
好,接下來請欣賞我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出神入化自然流暢渾然天成收放自如惟妙惟肖奧斯卡演技。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我得帶唐臻去找郎中,這麼小的孩子最容易燒傻了,而且我記得書裡的唐臻就傻乎乎的。
我被唐臻裹了層厚襖,把他背在背上,鎖了門去了不遠的鎮子,走了半個時辰竟然飄起了雪花,路上開始打滑,我心中不禁嘀咕道要不今日先回去,誰知背上的唐臻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我一咬牙硬着頭皮繼續往鎮子走去。
果然,雪天路上行人少了不少,連路過的牛車都沒有一輛,我身上那單薄的棉襖根本不禁風雪,而且雪越下越大,風約吹約冷,凍的我五感仿佛都麻痹了。
砰的一聲,我與唐臻被一輛馬車撞翻在地,連着滾了幾圈,腦袋被撞的暈沉沉的,接着整個身體火辣辣的疼,我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看到被撞到不遠處的唐臻,我忙爬過去,拍掉他臉上身上的雪泥,焦急道:“阿臻,阿臻......”
馬車上的主人也下來了,他一雙看上去就價格不菲的靴子停在我們面前,冷風中和着比雪還冰冷的聲音傳來:“你們還好吧?”
是個男人的聲音,天色暗的隻能無法看清他的臉隻能描出他挺拔的身姿,他的全身上下寫着四個字:生人勿進。
男人并沒有看我,而是望向我身後,皺眉道:“這孩子沒事吧?”
我啊了一聲,低頭一看,不知何時昏睡的唐臻醒了,全身裹着破棉襖縮在我身後,看上去就像受到驚吓的瑟瑟發抖的小兔子,我忙安慰道:“阿臻,你醒了?感覺好點沒?有沒有哪兒受傷?”
唐臻沒回答我,露在外面的一雙黑黝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男人,我尴尬的輕咳一聲,正打算告訴男人我們沒事時,唐臻冷冷的開口道:“我和阿娘被你撞傷了,你要賠銀子。”
聞言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拿手掏了掏耳朵,這是在訛錢嗎???
我正要上前阻止唐臻時,一隻手裡放着塊十兩的銀錠子出現在我眼前,我哪裡還有時間教訓唐臻,正打算推拒時,一隻小手接過了銀錠子,還哼哼唧唧不滿道:“一塊不夠,你看我阿娘到現在都還沒站起來,肯定傷的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