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眼瞅着太子左眼寫着荒謬,右眼寫着可恥。許是因為素養猶在,沒能吐出什麼過激的言語,臉色卻是白了又青,青了又黑。
如此荒唐事,如果阿蠻隻是旁觀者,或許會以為八卦。可當自己是八卦的中心,便很無語凝噎。
阿蠻:“太子殿下與大王定是有要事,我這便離去……”他的話沒說完,就見少司君淡淡掃了他一眼。
雖然沒說話,可依着阿蠻的理解,那大概是“讓你走了嗎”的意思。
太子咳嗽了聲,平靜地說:“七弟啊,這位……夫人說得沒錯,女眷在場,總是該注意些。”
少司君:“大兄說得不錯,那我和夫人就先告退了。”
太子:“……”
阿蠻:“……”
阿蠻瞥見着太子臉上的笑意快維持不住,滿臉茫然。不過他自己也差不多,隻是近來被少司君的出其不意折騰得已經有些麻木,甚至還有餘力回話。
“大王說笑了,該走的是我才是。”
阿蠻憑借着一身蠻勁與巧力,到底是掙脫開來轉身就走。
秋溪左右為難,匆忙忙朝着太子和楚王行了個禮,就急忙追上阿蠻的身影。
這下換得太子看着阿蠻的背影目瞪口呆,他少有看過這麼……呃,率性的人。
太子結巴了下,搜腸刮肚出這麼一個比較好聽的詞語。
若換做其他人,怕是不知禮數,不懂禮法的罪名就壓了下來。
“你喜歡這樣的?”
太子收回眼神看向少司君,少司君勾起個意義不明的笑。
“我就喜歡這樣的。”
太子嘶了聲,白淨的臉上泛着汗,無奈地說:“你的趣味未免也太……怎能劫掠他人婦?”
“大兄不該高興嗎?”少司君不緊不慢地說,“多年以來,總算有人能叫我瞧得順眼,難道不是一樁好事?”
太子心裡罵了句聲混球,要是少司君喜歡的是那兩個“夫人”,他才不會這麼多事咧!
他都能想到等過些時候,這消息報到京城去,天子會是怎樣動怒。
太子歎了口氣:“既是你喜歡的,出身便罷了,總該叫人教她些禮數。”
方才照面不曾見禮便罷了,畢竟有少司君阻攔在先,可是哪有這般轉身就無禮離開的……呃,雖然看那娘子的模樣,對他這位七弟頗有避之如虎的模樣。
想到這裡,太子又有些氣順了。
大抵是某種看到少司君也要吃癟的暗爽罷。
少司君漫不經心地說:“那些禮數規矩有什麼學的必要?”那散漫的态度一看便知,他根本沒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太子:“往後她會落人笑話。”
少司君:“有我在,誰敢笑話?”
太子:“當着你面自然是不敢,可是背後呢?人言可畏。”
少司君:“誰人背後無人說?”
太子:“可你擔得,尋常人擔不得。”
他語重心長,帶着幾分勸誡。
“這不是為了你臉上有面,而是為了她好。你既是将她搶進府來,就該好好待她。不然這般尴尬身份,她該如何自處?你總該為她的處境着想。”
少司君稍微正經了些,隻是也沒正經到哪裡去,他拍了拍太子的胳膊,慢悠悠地說:“大兄所思所念,于常人是不錯的。”
“她非常人?”
少司君大笑,換做他人,自谙分寺見面伊始,就當濺血階台上。絕無活路。
…
丁苦是個瘦小漢子,老實本分,一說話,嘴上就有幾個豁牙,少有人能在意他這樣普通的小管事。
不過,他有個習慣,每天晚上都要喝點小酒。
有時候是三杯,有時候是七杯,也有時候是兩杯。
每日心情不同,喝的數量就不同。
比如這天夜裡他就美|美喝了三杯,伴着微醺酒意躺進被窩。
他打鼾的時候,那鼾聲吵鬧得很,隻一聽就知道這人就在房間内酣睡。
也是在這個夜晚,三紫悄然離了碧華樓。
小樓内,燈火通明。
秋溪和秋禾兩個忙得不可開交,幾乎無處下腳。倒也沒有别的原因,隻是楚王莫名其妙又送來無數東西,直将整個大堂堆得滿滿當當。
除卻兩個秋外,這一回屠勁松還另送來兩位二等太監,眼下這四個人都在下頭忙活。
阿蠻聽着下頭傳來的動靜,手指翻開了又一頁書,惦記着三紫的查探,心裡卻想着今日的事。
太子和楚王的關系,真如傳聞那般和睦。嫡親兄弟親厚本是應該,隻這般就容易引發有心人妒恨。
太子仁厚親和,才華橫溢,凡事講究仁政。隻是文成武就上,于武道一途并不熟練,也少有表現出軍事上的才華。
可楚王就不一樣了。
他最遭人诟病之事,除卻暴戾不堪的名聲外,追究其下,當屬天啟二十五年無诏出兵。
天啟二十五年,剌氐騷擾邊境,守軍不敵,竟是叫其攻下塗勇關,而後一道長驅直入,南下掠奪。
接連三道急報飛往京都,将滿朝文武并那天子驚得瞠目,塗勇關已有七十餘年不曾有過這樣的敗迹。
就在朝中緊鑼密鼓擇人抗擊剌氐時,那頭糧草剛備齊,這頭卻已經聽到了戰果。
卻是十九歲的楚王無诏出兵,親領千騎直撲剌氐主力,掐準他們志得意滿,沾沾自喜之際,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僅僅千騎,吃掉了剌氐三千人。
其餘剌氐兵力潰敗,被其後追上來的翁志虎将軍所攔,全軍覆沒。
這樣的戰報傳到京都,天子大喜,天子亦大怒。
自來藩王分封,無诏不得出封土。便有守軍,也多做儀仗之用,焉能真當士兵使喚?
于某些人的口中,便成了楚王有謀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