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微愣,後知後覺想起來,昨天的确是被劃破了點皮。不過其他擦傷的地方更多,他根本沒留神這麼點小傷口。
阿蠻掙紮着站起身來,回頭看着仍坐在地上的少司君:“您當真将剩下所有的侍衛都遣派給了太子殿下?”就沒給自己留下哪怕一點點防護?
那些因為迷藥倒在地上的侍衛就暫且不論了,阿蠻甚至懷疑他們是與少司君一般無二的餌。
當然,少司君必定是其中最引人,也最令人矚目的。
許多事情早在少司君的算計中,隻是阿蠻不清楚他為何需要用這樣鐵血的手段,将自己也當做計劃的一部分。
阿蠻隐隐感覺到某種冰涼的寒意,正在緩慢地滲透進骨髓。
也不知是否有這秋日的影響。
少司君仰起頭,卻沒有回答阿蠻的問題,反而若有所思:“你很擔心我的安全?”
一瞬間,阿蠻啞口無言。
“……我隻是怕莫名其妙死在慶豐山。”阿蠻有些僵硬地移開視線,飛快地轉移話題,“這些人已經追到這裡來了,這地方他們查探過,短時間内應該不會再來,要不然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休整吧。”
他緊張的時候,語速就有些快。
少司君面無表情地盯着阿蠻,當所有情緒收斂的瞬間,他的視線如刀鋒般犀利,活似要剖開阿蠻的皮囊。
“不。”
一個低沉的否定就這麼抛了出來,少司君眼眸裡沉澱着某種暴戾的煞氣:“當殺。”
随意又輕慢,仿若那不過浮毛之輕。
…
滴答——
淅淅瀝瀝的雨,與滴滴答答的血。
老天翻臉無情,午後本是豔陽高照,卻又突兀地下起了雨。
寒風,冷雨,與不安暴躁的情緒,讓追殺小隊沒有覺察到緻命的危險。
自然,也合該死去。
在這接連不斷的雨幕裡,腐爛的土腥味自地底翻湧,與滿地殘缺不堪的屍體纏繞一起,變作另外一種腐朽的氣息。
阿蠻有點想吐。
雨水順着鬓發滑落下來,他慢慢擡起手撸了把頭發,隻覺得有些喘不上氣。
徹夜不睡到底有些影響他的精力,方才過于激烈的動作也讓他的腰腹有些發疼。
那該死的、要命的束縛衣,的确在某種程度上威脅了阿蠻的身體。
阿蠻握刀的手痙攣到發顫,那是用力過度後的疲乏。他甩了甩刀,将刀尖上的血氣也淋于雨幕中。
“大王……”
阿蠻啞聲,叫着那個嗜殺的暴徒,隻是将将出聲,又猛地停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發了什麼瘋,才會贊成少司君。
或許,少司君也并不在乎他的意見。
很顯然昨夜的厮殺并沒有滿足少司君的殺性,那頭暴戾的獸隻是暫且蟄伏下來,在嗅聞到獵物的瞬間便毫不猶豫地脫籠而出,追逐撕咬着獵物。
阿蠻有種奇異的恍惚感,似乎他之前所接觸到的那部分少司君,都隻是虛僞的人皮。
隻是一頭獸漫步世間時披上的皮囊。
啊……畢竟,此時此刻少司君擡眼望向他的眼神,先前所見的暴虐煞氣已經徹底凝固成陰鸷殘暴的黑暗。
怎麼能忽略掉呢?
阿蠻聽到自己心裡有個聲音在提醒着自己,這才是真正的少司君。
先前種種,都是假象。
身為死士,他不該對危險的存在有着本能的察覺嗎?
阿蠻那該死的敏感的神經偏偏在少司君的面前總是會不自覺地放松下來,大概是自作孽不可活罷。
這是他犯下的錯誤。
剛才阿蠻短暫急促的呼喚,到底吸引了少司君的注意。
他朝着阿蠻走來。
很少有人會給阿蠻這樣強迫的威壓,仿佛每一步都會踏碎地面。
那種沉重的壓力,迫使着阿蠻攥緊了手裡的兵刃。
他沒有動,也沒有後退。
直到少司君在他面前停下。
那獸微微前傾着身體,冰涼的鼻尖蹭過阿蠻的臉頰,繼而緩緩落入脖頸處。
那一瞬間,阿蠻幾乎連呼吸都停住。
他猛地意識到,少司君在嗅聞他的氣息。
冰涼的雨水,帶走了大多的氣味。
而最濃郁的地方,自然是血脈噴張之處。
這顯然是少司君不能忍受的。
這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全然不像對待其他造物那樣暴虐,他輕輕蹭過的皮膚一陣陣輕顫,在那甜美的氣息裡,也夾雜着恐懼的味道。
“你的呼吸,不對。”
那頭怪物親密地攏上阿蠻的腰,正正掐住隐隐發痛的骨頭上。
又一個錯誤。
他不該讓少司君近身。
少司君跪倒在他的身前,那姿勢讓阿蠻吓得幾乎要後退。
可幾乎,便意味着不能。
那雙手正牢牢禁锢着他的腰,他的動作。
“有東西在束縛着阿蠻,”像是毒蛇一般危險的嘶嘶鳴聲響起,怪物仰頭看他,用那張美麗至極的蒼白面孔淫靡地蹭過某個隐秘之處,“……到底,是什麼呢?”
阿蠻渾身汗毛聳立,毛骨悚然順着他的脊椎竄上來。
于他而言,真正的恐懼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