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森林之後,金·富力士把我丢給了一個康複組織。他似乎認定了我在森林裡的那些話隻是胡言亂語,我是一個不幸在裡面迷路的旅人,因為受到了刺激所以腦子出了點問題。将我交給康複組織之後,這個世界第一繁忙的失蹤人員就繼續失蹤了。
仔細想來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金·富力士是個名人,他開發魯魯卡遺迹的事情上過新聞,稍微留意過的普通人都能知道。我又是個在據說一個很危險的森林裡迷路,他可能覺得我是這方面愛好者吧,所以能知道他的外貌也不奇怪。
對于金來講,我隻是一個他随手救下的可憐人,精神受到了過多的刺激變得瘋言瘋語。說他是漫畫角色什麼的,哈哈。
但是就這樣把我丢下也顯得有點太無情了。
我到底在期待什麼呢?唉。
好消息是我可以繼續在康複中心擺爛。我每天就躺在白色的病号床上,等着醫護人員好吃好喝地伺候我。再一次,我穿上了病号服。這次不是條紋的,而是純白的了。病号服像個松垮垮的連衣裙,這是為了方便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上廁所。
我什麼都不想做,完全不想。自從來了康複中心之後我話都沒說一句。
也有醫生來找我聊天,但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這樣,我繼續躺在床上渾渾噩噩地度日。每天不出門,吃着營養餐,不知不覺瘦了好多。
有的時候我會覺得愧疚,康複中心的人是真心為了我好,希望我能好起來,我卻這麼不争氣,這可怎麼辦。
今天醫生也來了,可能是來繼續上次的談話。我看到他走到我面前,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坐下來,而是面露難色,猶豫了半天才開口:
“那個……不好意思,之前我們收留您是因為獵人先生拜托,但是現在有更需要這間VIP病房的病人了,我們明天開始會把您調到普通房,希望您能理解。”
……看來是我想多了。
獵人先生,你的信譽看起來也隻值一個星期多兩天的VIP病房。
普通病房不是單人間,一個房間裡有六個床,不分男女。康複中心有各種各樣的病人,有的是心理疾病(比如我),也有的是四肢受創,總之什麼樣的人都有,大家都很慘。
其實我可能比他們還要慘一點,因為醫生說如果我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無法支付住院費,他們就隻能請我離開了。
我的手機、錢包、身份證都不在身上,怎麼可能交得起住院費呀。
我能感覺得到,抉擇的時刻正在迫近,而我隻想無限拖延。
我在普通病房的病友是一個有點神經兮兮的青年,根據醫生的說法,他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我們倆在康複中心就是典型的問題兒童,不好好配合治療的典範,所以雖然沒有怎麼說過話,我内心也對這個青年産生了些許的革命友情。
人生如此之爛,我為什麼還要努力讓自己變好?
我其實也有想過,在被醫生踢出去之前自己先離開。換做是以前的我可能就付諸行動了,但是現在的我什麼都不想做。
連思考這件事情本身都讓我疲憊。
在這一點上,我和神經質青年達成了一緻。
在某個他精神難得清醒的日子,他告訴我可以叫他卡卡,我問他的全名叫什麼,他說是卡卡羅尼穆戈夫。
我:好,卡卡。
他問我的名字,我說我叫A。
卡卡:“好酷的名字,像個殺手一樣。”
理論上我确實曾經和揍敵客有過一段雇傭關系,合同的簽署日期是1998年12月12日,合同期3年,到2000年12月12日。我上次查看康複中心的日曆,現在是1986年5月20日。所以嚴格來講我還并不能算是揍敵客的員工。
我本來想說自己叫小花,回避一下代号A的事情,但是名字脫口而出就變成了A,這該死的打碼系統……
本來說好的打碼,現在到變成了自爆。
我在第三章《海難》和第七章《恐/怖分子?恐/怖分子!》的時候有猜測過,自己之所以被通緝可能是“未來”發生了什麼,現在很想收回那份毒奶。
好在卡卡作為一個精神病人,并沒有把紅影A和我聯系到一起,我沒記錯的話,那條新聞應該是在1999年的某個時間。專家似乎說是在精神病院事故的幾個月後,具體是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在各地頻繁閃現的那段時間幾乎沒法保持記憶。
總之,交換了名字之後我和卡卡之間的關系也更近了一步。他說自己其實是正在逃亡的皇族,我說嗯嗯,我也是正在等死的A級危險生物。
我在普通病房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每天的生活很單純。早上睡覺,中午睡覺,晚上睡覺。偶爾醒着的時候和卡卡說話。卡卡前言不搭後語,但我也差不多,所以我們各說各的——然後,奇迹發生了。
我發現,我竟然會覺得開心。
我可以和卡卡聊我的父母,我的工作、朋友,我在這個世界的遭遇:爆炸的核電廠,混亂的時間線,還有我的個人邪教。他也會聊自己被怪物俯身,被親哥哥追殺,被好心人收留,替他辦理了這個康複中心的住院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