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行李,離開康複中心的時候隻帶着一份健康手冊,還有卡卡給我的字條。
從這一天開始,我從一個正在度假的普通上班族,變成了一個普通黑戶。
字條上寫的地址并不遠,我順着一路找到了約翰老爹所在的位置附近。約翰老爹,也就是Papa John,這個名字總會讓我想起那家披薩連鎖店棒約翰。不知不覺中他的名字在我腦海裡就變成了棒約翰,然而這個印象在我見到他本人之後就完全碎裂了。
這裡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電器零售商店,但是當我表示要找“約翰老爹”之後店員一臉詭異地看着我,給我指了指身後的門。門通向一個黑漆漆的地下室,昏黃的裸燈泡隻能提供微不足道的光亮。地上堆了很多裝雜物的箱子,在鑄鐵置物架後面,一個男人站在塑料桌旁,桌上堆滿了各種紙質的材料。從花襯衫裡露出的手臂上布滿傷疤,淩亂的棕發遮住了他堅硬的下颌線,他頭都沒擡就用沙啞粗粝的聲音問:“有事?”
“呃……是卡卡介紹我來找……您的。”
他終于擡頭看了我一眼,這下我知道為什麼大家會管他叫“老爹”了。約翰老爹年紀沒有那麼大,至少不是胡子花白,看起來也就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模樣,但是那雙眼睛像刀片一樣,刮得人皮膚生疼。
他就這麼上下打量着看了看我,略有些不屑地哼笑出聲,問:“你來找工作?”
可能是他的氣場太強,也可能是這個場景略微有些吓人,讓我想起了那個停電的精神病院,他這麼一問,我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但最後我還是穩住了,一方面是因為黑戶沒有發言權,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好奇。為什麼卡卡那種柔弱青年會和這麼一個硬漢扯上關系?他說過的那個神秘的“贊助人”就是約翰老爹嗎?
所以我點了點頭,約翰老爹擡了擡下巴示意我把旁邊的椅子拉過去,我照做了。
他結果椅子跨坐在上面,雙手搭在椅背上。
“所以?你以前都做過什麼?”
又是面試環節,總覺得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在獵人世界面試了。
“做過……翻譯。”我之前在日企工作,主要就是負責和外方聯絡開開會之類的,有的時候也跟項目,談客戶,總之就是個大雜燴的工作内容。
老爹擡了擡眉頭:“什麼語言?”
老爹的通用語有語音,我聽着很費勁。
“通用語和……”我愣了愣,“簡體中文。”
“沒聽說過。”老爹冷笑一聲,“小語種吧?沒多大用處。”
“……”
“其他語種呢?你說自己是翻譯,總得會個七八種語言吧。”
“……我隻會這兩種。”英語可以算是半吊子級别吧,但是做日英日翻譯太強人所難了,尤其這個日語還寫作獵人文。
老爹明顯鄙視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質疑我之前怎麼可能找得到工作。
“其他的呢?其他還做過什麼?”意思就是翻譯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我有些自暴自棄:“做表格、做PPT、談客戶……”
老爹聽到中間眼睛一亮,問:“你會用表格?會計會做嗎?”
他歪頭示意了一下身後的一堆黑色帆布袋:“我們需要一個能算數的人。”
“……我數學不是很好。”這是真的。我不會妄想到覺得自己學過幾個EXCEL公式就覺得自己能做得來财務的工作,我連會計考試試題都沒見過,甚至高中畢業以來就再沒碰過數學。以前在公司和财務打交道的時候我不小心瞥見過他們的報表,那些稅率好複雜,完全看不懂。更不要提合理避稅還有理财投資這些高階内容了。我覺得我做不好财務的工作。
老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意思好像是在說:那我要你做什麼用?
他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思量許久,終于開口道:“考慮下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