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有些奇怪的地方,天空是一種泛着金屬光澤的鉛灰色,沉甸甸的烏雲壓在頭頂,卻沒有絲毫要下雨的迹象。方圓幾百裡範圍内沒有人影,放眼望去,隻有一片荒蕪的土地、裸露的岩石,枯黃的草地,還有幹枯得像碳一樣的尖銳樹枝。
俠客說我們在這個地方迷路了半個月,也就是兩個星期,十四天,這十四天來他們在這樣的一篇荒蕪中朝着某個沒有希望的方向前進,也許三個人還要負責輪流背着一個昏迷的我。
多虧有了飛坦,本該被“黑洞”撕扯得破破爛爛的我勉強算是用紙膠帶再次被人粘成了一個完整的人。相對應地,飛坦的情況就沒有那麼樂觀了。雖然他的臉色一直偏蒼白,但最近更是顯得面無血色。要麼是面無血色,要麼是隐約泛着一種病态的紅暈。我問起的時候他當然不屑一顧,也懶得和我說,于是我隻能轉而去問庫洛洛。
“也不完全是你的問題,你不用太在意。”一如既往地,這位臉蛋很漂亮的盜賊頭子用相當溫和的語氣說道,“是這個地方有些不對勁。”
“這個地方?”
“嗯,”他望着遠處,恍惚間陷入沉思。我跟着看去,眼前還是隻有一片灰黑色的土地和幹枯的樹枝,看起來确實有些死氣沉沉的,荒涼。我不禁想道:在這樣一片什麼都沒有的地方,這十四天他們都是怎麼解決吃飯問題的?“也許還有演奏的影響。”
“演奏?”庫洛洛的話打斷了我的思路,我回想了一下,“你是說阿福的演奏嗎?”
他這麼一說我心頭又感覺一陣緊繃。不知道為什麼,一想起阿福的事情我就有些莫名的焦慮。如果整棟樓都被黑洞卷入了這個奇怪的地方,那麼他應該也在某處?
他在哪裡、做什麼呢?
他是否還活着?
“演奏《黑暗鳴奏曲》的人和聽衆都會受到魔王的詛咒。”我說。
庫洛洛微笑了一下。
“是的。”
“所以,你們也受到了什麼影響嗎?”
庫洛洛斂下目光,剛才的微笑還挂在唇邊,卻變得像幻象一般,仿佛隻是一個殘留在臉上的虛影。
“你會知道的。”
「你會知道的。」
我聽到過這句話。當我回放在韋恩莊園那晚的聚會,尋找向媒體洩露消息的罪魁禍首時,庫洛洛也是露出了同樣的表情。我說不清楚,它好像混合了懷念、傷感、決意……還有許多我無法捕捉的東西。
我忍不住皺起眉頭:“庫洛洛,你——”
“團長!”俠客明快的語調打破了我和庫洛洛的嚴肅談話,我忍不住用勉強維持健康的那隻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好像沒看見一樣繼續用歡快的語氣說道:“我們在前面發現了城鎮的痕迹!今晚應該不用睡樹洞啦!”
說是樹洞,其實我也很難判斷那些東西到底是不是樹。雖然外形上很相似,但樹枝全都是焦黑一片。更詭異的是,樹幹上扭曲的形狀還有點像人的臉。反正我是甯可睡在地上也不想睡那些“樹洞”的。
“睡在地上有可能會被怪獸吃掉哦。”俠客笑着說。
“與其擔心我,不如多擔心一下你自己。”我說,“你現在這副樣子,說是剛從《美國精神病人》片場出來都有人相信。”
是的,俠客渾身上下都浸滿了鮮紅的血液,衣服上、臉上,手臂和腿上都有相當恐怖的傷口,深可見骨。他還能站在這裡像沒事人一樣說話都讓我覺得相當了不起的成就了。
“美國?那是什麼?”俠客眨着碧綠色的眼睛,歪了歪頭,問道。
那副無辜的神情、輕快的聲音和他此刻頗具沖擊性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讓人忍不住感覺有點毛骨悚然。
“一個和薩黑路塔合衆國很像的地方。”一旁的飛坦說道。
和俠客一起回來的飛坦情況顯然也沒好到哪裡去。從頭到腳被腥臭的血液淋了個透,比俠客看起來還要像一隻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修羅,看得人忍不住連連搖頭。
“城鎮的痕迹嗎?”庫洛洛沉思道,“果然像我們之前推測的那樣?在這片土地上發生的‘異化’現象的根源也許就在那裡。”
“是呢,而且連方位都和團長之前分析的差不多,總之,這次算是我們撞大運啦。”
“不是,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還是忍不住吐槽了。
沒辦法,這三個人頂着這幅像是剛從恐怖片場出來的模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聊天,我也會覺得介意這種“小事”的自己好像輸了。但是說實話,有些槽真的不得不吐。
“啊,你是說這個?”俠客指了指自己和飛坦,“沒辦法呀,我們也遇到‘怪物’了呢!不如說,多虧了遇到的那個家夥,才能找到城鎮所在的位置。”
“那個怪物很強嗎?把你們打成這個樣子。”
俠客苦笑:“我不是戰鬥人員呀……不知道你是不是對我的戰鬥能力有一些誤解,而且,你還沒有發現嗎?”
“什麼?”
“「念」。”飛坦說。
“诶?”
“你現在是我們之中唯一擁有「念」的人呀,奇怪,團長沒有和你說嗎?”
我一臉震驚地看向庫洛洛,這才終于察覺到一直以來的違和感是什麼——他身上的「纏」确實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但很快理解了,“這就是你剛才說的‘你會知道’的意思?!”
他們是受到《黑暗鳴奏曲》的影響失去了念能力?但是為什麼?
庫洛洛聳了聳肩膀:“有失也有得吧。”
“什麼意思?”
“雖然失去了原本的念能力,但我們都獲得了一些新的「能力」。”俠客笑嘻嘻地說,“所以我和阿飛才能活着回來呀……啊,這樣說也許不太對?”
“什麼能力?”
“保——密!”俠客伸手點了一下我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