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夜裡。
夜色如墨,星子寂寥,一輪弦月挂在天邊,淡淡的月光似一層薄紗籠罩着大地。萬籁寂靜,偶聽得一兩聲犬吠格外清晰。
袁滿正窩在吳府最高的一間屋頂上看星星,就見一個身影匆匆從後院翻牆而出,矯健的身姿猶如猛虎出籠。
本來有了朦胧困意的小袁捕快一下來了精神,仔細辨認确定是目标後,身子一扭鬼魅一般飄了出去。
一路緊趕慢趕,到了目的地三石村。袁滿遠遠就看到那人将馬拴在村外頭一片僻靜的林子裡頭,随後腳下生風地進了村子。
怕被發現,袁滿跟得略微有些遠,眼看着那人縱身一躍進了馮寶來家的院子,加快步子悄然略了過去。
三更時分,早已是熟睡的時間,院子裡靜悄悄的。
袁滿隐在馮家院子外頭的一顆香樟樹上,借着月光正好可以看到院子裡的情況。就見那人從衣服裡掏出一根細竹管,從馮家的窗戶縫往裡吹,大概就是迷藥一類的東西。三間睡人的屋子都沒有放過。
莫約過了半刻鐘,那人手腕一翻,亮出一把小臂長的短刀,沿着一間屋子的窗戶縫隙伸進去就是一挑。輕輕一下窗子就開了。
月光傾灑,屋子裡床上的人呼吸平穩,安然熟睡。凜冽的寒光一閃,那人利落的揮刀而下。
袁滿立馬擡起了手臂。隻聽得叮的一聲金屬碰撞,屋裡那人一下蹿了出來,和剛落下牆頭的袁滿堪堪打了個照面。
此人蒙着面,一雙眼睛淩厲兇狠,似是知道被人設計了,沒見慌張反而二話不說就朝着袁滿揮刀劈砍。
袁滿腳下一動,迅速退開,一道銀光閃過,劍已出鞘。足後跟一頂,整個人淩空而起,夾雜着風聲劍芒往那人刺去。
那人迅速格擋,側身避過,反手就是一刀。
袁滿身子一扭,靈活避過,身子一壓退開一步,手裡的劍如同一條靈活的銀蛇纏上他的短刀。
哼!隻聽得一聲冷哼,一陣勁風起,那人一個肘擊,凜冽的鞭腿向袁滿掃去,大有橫掃千軍的氣勢。
袁滿手一抖,收回軟劍,銀芒朝着那人落去。
一時間院子裡刀光劍影,叮叮當當兵器碰撞聲音不絕于耳。虧得馮家周邊沒有人家,最近的也有一百來步的距離,不然還不得把人吓死。
一番過招之後,那人退到窗邊的牆角,半個人隐在陰影裡,手臂上的肌肉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蓄勢待發的姿态。
袁滿微微喘着氣,落到圍牆邊。此人招式并不複雜,卻是招招狠厲,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經驗老道不說,力氣還大,震得自己握劍的手有些發麻。
一個經驗老道的老手,一個有幾分本事剛出爐的菜鳥,想想都知道誰比較吃虧。
“咱家満崽兒缺少對戰經驗,這樣下去要吃虧呢。”負責保護馮寶來的蔣春從草垛裡往外看着局勢,說話的是跟來湊熱鬧的東方懷鶴 。
這兩人正窩在馮寶來家的柴火棚子裡。柴火棚子靠近後牆根,一頭碼着柴火,一頭堆着稻草,隐蔽性不錯,斜對面正好能看到馮家幾口人住的屋子。
話音剛落,那頭有了動靜。
對方看出袁滿是個新手,經驗不足而且骨子輕盈,不擅長近身作戰。招式越加淩厲,動作更加的迅速利落,招招都用了十成力氣,将袁滿震得完全沒辦法施展。
一個揮刀揚起一層沙石,袁滿堪堪擋住對方踢來的一腳,眼睛不留神被沙子迷了,隻聽得一陣風響,刀光朝着自己的腦袋掃來。連忙扭了一下身子躲避,又是一拳打來,他足尖往外一岔壓低身子躲過,卻似乎是踩到了一塊石頭,腳下當即不穩。
眼看着短刀帶着寒光又劈了過來,隻聽得哐的一聲。
那人連着後退三步。
袁滿的身前落了一人,身子碩長,衣玦翻飛,長刀橫立,腳下的塵土因為勁風揚起薄薄一層 。
東方懷鶴悄悄過來,将袁滿拎走,找了個絕佳的位置,繼續觀戰。
那頭一看換人了,眉眼露出玩味,這是打了小的,老的來找場子了。看蔣春就不是什麼善茬子,也不多歇,使出渾身招數招呼。
頃刻之間就過了百十來招。
“鶴叔。”
東方懷鶴正看得起勁兒,就聽到身側的袁滿喃喃地喊自己:“怎麼了?”
袁滿一雙貓眼兒血紅,淚水順着眼角就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東方懷鶴給吓得一個激靈,差點沒從樹上掉下去,手忙腳亂的穩住身子道:“怎麼了這是?”
袁滿滿是委屈:“眼睛進沙子了。”
“吓死我了。快我看看。”東方懷鶴捧着袁滿的臉,借着月光,小崽子好看的眸子裡果然還沾了點點黑色。
趕忙從懷裡掏出幹淨的帕子,又打開水囊浸透,小心地給袁滿一點一點擦出來。清理了好一會兒才給弄幹淨,又用帕子給袁滿擦了擦臉上的灰塵,這才再次轉過臉去看院子裡的人。
那人的面巾已經在打鬥中落下,露出了那一張相熟的臉。此刻那臉上沒了之前的圓滑笑意,滿是寒霜殺氣。
東方懷鶴沖着蔣春就是一句:“大春,這貨不講武德,我們満崽兒眼睛都要給沙子搞壞了。”
蔣春聞言嘴角染上了冷笑,将刀反手橫在眼下,金屬的寒光映得眸子寒意凜凜,戰意和殺意掩藏不住。
東方懷鶴指了指那頭的蔣春:“看,你師父動怒了。”
袁滿隻覺得眼睛又疼又幹,視線都有些模糊了,使勁兒眨了眨眼才緩過來,順着東方懷鶴的方向看去。
對峙的兩人各據一方。一人短刀黑衣,如同隐藏在暗夜裡的豹子,蓄勢待發。另一人橫刀灰衣,似一頭爆發的獅子,氣勢磅礴。
彈指間,兩人又戰到了一處。
刀光劍影,飛沙走石。蔣春疾步上前,橫刀又急又快照着面門而去,一個虛晃,略移右腳,左側身子一矮,刀落下換了一隻手,反手刀身斜着直接拍在了對方的後背。
砰的一聲,那人摔出一丈多遠,砸在了院牆上。一個測滾迅速翻身,單膝支撐地面,側頭朝着地上吐出一口帶血的吐沫。
蔣春背手而立,目光森冷,右手握刀,刀尖點着地面。月光皎皎,倒映出對面那人的狼狽模樣。
頃刻間,沙石再次翻滾。短刀破空而出,刀風陣陣。一黑一灰兩具身體糾纏在一起,打得難分難舍。那人踢出一腿,左手一彎耍了個刀花,堪堪從蔣春的手臂劃過。
衣服出現了一道破損,蔣春眉毛一蹙,很是不悅。手上的橫刀隔開短刀,左手一個拳頭冷不丁打在了對方的下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