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内堂,就見東方懷鶴正在說話,蔣春和孟九安都落座聽着。
東方懷鶴招了招手:“満崽兒來啦。”
蔣春擡眼就朝自家徒弟臉上看去,見除了眼皮微腫眼眶子發紅,眼色十分清明,大概率是沒什麼事情了。
“嗯,看着還算不錯。昨兒個可把我給吓了一跳呢。”東方懷鶴捏了一把袁滿軟乎乎的腮幫子。
袁滿有些不好意思,昨兒個眼睛刺痛眼淚流了一地,老丢人了:“鶴叔。”
“哎呀,還害羞了。”東方懷鶴伸手呼噜了一把崽子的頭。
袁滿有些招架不住,退了兩步轉身給孟九安行禮:“大人。”
“沒事就好。”孟九安話語簡短,卻透着關心。
“滿哥着急忙慌等着審案呢,藥都提前洗了。咱開始呗。”顧橋十分自然的拉開 一張椅子坐下,順着懷裡就掏出一油紙包寸棗。
東方懷鶴探身從顧橋手裡捏了一顆寸棗丢進嘴裡:“小崽子這是等着看戲呢,準備的這麼充分。”
“那是。”顧橋朝懷裡摸了摸,掏出一包瓜子,遞給東方懷鶴,“新出品的梅香瓜子,您嘗嘗。”
孟九安笑着道:“満崽兒,給這兩位上壺茶。免得一會兒吃口渴了找水喝。”
“好嘞。”袁滿應道。
蔣春無聲地笑了笑,顧自退下,去大牢提人。
沒一會兒功夫,人就帶來了。
鑒于對方武力值在線,蔣春沒有給松綁,更沒有将卸了的兩條胳膊給接上去,依舊還是捆得粽子模樣。
那人來了也沒下跪,就那麼直挺挺的立在大堂中間,鷹眼閃着銳利光芒,臉上盡是桀骜不遜的神色。将屋子裡的人都掃了一遍,目光落到上座的孟九安身上。
東方懷鶴沒見過本人,夜裡看的不是很清楚,這會兒上下打量了一番。别說,和雪松縣告示上的畫像至少有六七分的相像,隻是比畫像上少了一些狂妄莽氣,多了一些精明銳利。
蔣春見人态度不遜,抓着他後頭的衣裳,就打算一腳踹在腳窩子上,被孟九安一個眼神示意給制止了。
孟九安慢條斯理将手裡頭顧橋丢給他的寸棗吃完,抿了抿嘴,面色沉靜道:“夜裡睡得可好?”
那人昂着頭顱,話裡帶了七分嘲諷:“這平川縣大牢也不過如此。”
“是嗎?我們平川縣的大牢本官覺得還是很不錯的,又寬敞又幹淨。”
孟九安斂下雙眸,唇邊的笑意味不明:“不知怎麼稱呼?是該繼續叫你吳印,吳當家。還是悍匪,林魁?”
“大人不是清楚的很,又何須多問。”林魁嘴角破裂,下颚明顯青了一大塊,卻絲毫沒有階下囚的樣子,桀骜不馴的态度讓蔣春忍不住踹了一腳。
哪知對方身子一扭就避了過去,轉頭瞪了蔣春一眼,狠狠道:“别以為你打赢我就可以随意折辱。孟大人這手下還是需要好好管教才是。”
寸棗到底還是太甜,孟九安喝了兩口水才沖淡嘴裡的味道,放下茶盞道:“沒想到你除了骨頭硬,嘴皮子也挺利索。”
“哪裡。老子就是個粗人。沒得孟大人這般心思深沉,先送記事本暗示,再故意讓人去商行詢問,挑明了有人在查老子,接着又将線索引向那小厮馮寶來。”林魁撇了一下嘴,“老子但凡能多轉兩下腦子,都不可能給你這般的小伎倆給忽悠了。”
“蓄意謀殺馮寶來,未遂。”
“蓄意謀殺何翠,李賀岚,吳秀秀。成立。”
孟九安嘴皮子一動,報出一串案件,問道:“這幾樁罪,你可認?”
“沒什麼不好認的,就是老子幹的。”原想着林魁還會狡辯一下,畢竟手頭的證據沒有直接指向是他所為,就算是當初何翠死時掙紮的抓傷估計都早已好了。誰成想人居然一口就爽快地承認了。
顧橋瞅了一眼林魁,給了一個眼神,牛,還挺漢子啊。
東方懷鶴眼皮一顫,惹出這麼多事端來還沒留下什麼直接的證據,原以為是個聰明的,終歸是看走眼了。
這麼爽快承認真的好嗎?殺人未遂又不要命,悍匪這身份想要反口不認也不是不行,真的不再狡辯狡辯,掙紮掙紮嗎?
蔣春讀懂了東方懷鶴的意思,心裡好笑,原以為這麼多年過去阿鶴早該成熟穩重了,沒想到人其實還是那般不怕惹事就怕不夠熱鬧的性子。
袁滿乖乖地坐在顧橋旁邊,一邊咬着零嘴,一邊看着林魁在那裡狂妄叫嚣。
孟九安像是拉家常一般,懶懶靠着椅背,身姿舒展,淡淡道:“既然都認了,那就把經過說來聽聽呗。”
林魁目露挑釁:“你不是知道。”
“我想聽你說。”這話聽得讓人十分有歧義,仿佛是戀人之間相互暧昧的話語,帶着纏綿悱恻的溫柔。
林魁哈哈一笑,朗聲道:“你這縣令倒是十分的有趣。比那些個腦滿腸肥的混沌貨,烏七八糟的臭老頭子強多了。 ”
孟九安沒有接話,就那麼等着下文。
林魁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道:“孟大人,賞口水喝。”
袁滿瞥了一眼孟九安,端起茶盞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