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廣生有些拘謹，規矩倒是很好，面對孟九安的問話回道：“回大人話。家中新喪，劉東家這幾日心情不好。昨日在靈堂守了半日，下午時劉東家說心裡悶得慌，想去喝酒散散心。”

“小的就陪着去了。在醉紅塵喝的酒，劉東家喝得有些多了，到天黑的時候就打算回了。”

“我們的馬車停在橋那頭，小的扶着劉東家回去的時候，他突然說口渴，想喝梅子湯。小的就去附近的鋪子裡給買了一碗，一轉眼的功夫，劉東家就掉到了河裡。”

“小的當時給吓壞了！”肖廣生面露急色，緊張地捏緊了拳頭：“小的不會遊水，急得大喊救命。還是周邊的一個好心人幫着将劉東家從河裡救上來的，小的因此還給了一兩銀子表示感謝。”

“劉東家衣衫全濕了，小的怕劉東家受涼生病，就趕忙回府了。在門口遇上了二少爺，二少爺見狀替劉東家喊了大夫。”

話到此處，便算講完了。

孟九安微微側頭，看向離自己兩步遠的肖廣生：“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漏說了什麼？”

肖廣生詫異地摸了一下鼻尖，眼神左右飄了飄：“沒有吧。”

“你當人眼都瞎了不成？劉承輝臉上的淤青可不是摔河裡能摔出來的。”東方懷鶴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石闆桌面，叩叩聲仿如醍醐灌頂，扣着人的腦門，“這般遮遮掩掩，他莫不是出去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肖廣生面上一僵，緊張地搓了搓手。

孟九安朝着蔣春看了一眼。

後者會意，轉身就往外頭走去。

“大人。”袁滿輕輕喊了一聲。得到孟九安的首肯，把顧橋往凳子上一按，飛快地往外跑去。

“有什麼就說。怎地，還指使不動你了。”林司瑾臉色一沉，露出厲色，眼神如刀刮了過去，“還是說，你家主子這個檔口還在外頭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你憋着不說，難道就沒人知道了嗎？”

林司瑾露出一絲冷笑。

肖廣生咚的一聲跪倒在地，膝蓋紮紮實實磕在了青石闆上。

顧橋聽得眉頭一皺。嘶，這得多疼啊！

“二少爺恕罪。”肖廣生咚咚磕了兩個頭。

林司瑾是個心善的，從來就沒有罰過下人，見人這樣子，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行了，快說！”

“劉東家本是直奔着醉紅塵去的，可路過臨河坊的時候看到一個容貌姣好的姑娘……”肖廣生說着瞥了一眼林司瑾。

林司瑾大概是想到了什麼，面色難看：“繼續說。”

肖廣生脖子一縮，腦袋壓得低低的：“劉東家出言，出言說了人家姑娘幾句。那姑娘是和家中兄嫂一同出來逛街的，那漢子五大三粗的，上來就把，就把劉東家給打了。”

“你這言辭倒是斟酌的很！”東方懷鶴眉眼上都是散落的陽光，整個人神采奕奕，“是出言不遜調戲了人家姑娘吧。”

顧橋不嫌事兒多的接話：“啊呀，鶴叔。人家都說的這麼含蓄了，咱心知肚明就好。你怎可這般……”

林司瑾閉了閉眼睛，臉上簡直肉眼可見地泛起了殺氣，黑黝黝一片。

家中妻兒屍骨未寒，他這好姐夫居然還有心思到街上調戲良家女子，怎麼不給人直接打死算了。

一副棺材他林家又不是出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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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蔣春師徒倆出了林家大門就直奔翠竹鎮上。

路過那條熟悉的河流，袁滿駐足看着涓涓流動的河水道：“師父您先去，我到周邊問問。”

蔣春點了一下頭，也沒管袁滿，就朝着醉紅塵去了。

袁滿擡頭看了一眼那棵開着白色花朵的花樹，别看他人還站在橋上，淡淡的清雅香味倒是早已飄到了鼻尖。

“這花好看吧？”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袁滿一回頭。就見一個包着藍灰色頭巾的老妪挎着一個竹籃子，站在自己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慈眉善目地看着他。

“好看。”袁滿朝着老妪行了個禮。

老人家都喜歡乖巧識禮數的孩子，老妪似乎挺喜歡袁滿，臉上的皺紋像是一朵張開的菊花：“這是我家的院子，要不要過去看看？”

袁滿看了一眼那靠河的院子，心中一動：“阿奶。昨天晚間你家門口這條河有沒有人掉下去啊？”

“有啊。”老妪一聽，渾濁的眼中迸發出光芒，“大概是前頭酒館出來的酒鬼掉河裡了。那會兒我正好出來倒洗腳水，嘩啦老大一聲。”

這是遇上目擊證人了。袁滿随即問道：“那會兒大概是什麼時辰？您有看到當時還有其他人嗎？”

老妪想了想道：“差不多戌時一刻不到吧。當時好像有個影子晃過，人老了，眼神不太好，沒看清。”

“那酒鬼在水裡撲騰了兩下，那會兒也沒什麼人，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了的時候來了個小夥子，似乎不會遊水，隻能站在邊上大聲呼救。”

“還是張老頭家的兒子跳水裡把人給撈上來的。”

老妪緩緩道：“那酒鬼還打人來着，嘴裡嚷嚷着什麼冤有頭債有主的。後來就給前頭那個喊救命的小夥子給拉走了。”

“出手倒是大方，今兒早上張老頭說人給了一兩銀子答謝呢。”

他這是遇上了一個弄堂百曉生啊！

袁滿笑着道謝，将人送到了院子門口。再三謝過了老妪的進屋邀請後，得了人家贈送的一把紫紅色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