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的夜裡。
已是入夜時分,萬籁俱寂。一輪弦月遙挂,淡淡的月光灑向大地,給夜色籠罩上一層薄薄的紗衣。
哐哐的拍門聲猶如驚雷,将朦胧睡意全部拍散。
“婉娘!”
“婉娘!”
“婉娘你開門!”
亮起的夜燈又漸漸熄滅,隐約還能聽到什麼狐狸精、下賤之類的字眼從窗戶間傳出來。
“東家。你這樣一會兒該把人全吵醒了!”
肖廣生扶着喝得東倒西歪的劉承輝,心裡止不住歎了涼氣。他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主,正事一件不做,見天的作妖。要不是看在那豐厚的月銀面上,他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關老子屁事,吵醒就吵醒!”劉承輝早已醉眼朦胧,呼吸間都是濃重的酒臭味道。
肖廣生忍不住别開臉,手還牢牢扶着人勸慰:“東家,你再這樣鬧下去,回頭傳到二少爺、三少爺耳朵裡就不好了。”
“傳就傳,真當老子怕他們呢!”劉承輝揮開肖廣生的攙扶,跌跌撞撞朝着面前小院的門繼續擡手敲。
“婉娘,我知道你在裡面。”
“你聽我說,我是真的喜歡你,想要把你娶進門的。”
“我家裡那婆娘是做的過分了,那不是就……”劉承輝打了一個酒嗝,“那不是就遭報應了嘛。如今我就孤家寡人一個,你也是一個人,不,你還有個丫頭。”
“沒事,你帶着丫頭一起嫁過來。左右就一個小丫頭片子,老子養得起。十個八個都養得起。”
劉承輝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時不時錘兩下小院的大門。
肖廣生站在一旁聽得直皺眉,這都什麼人幹事!自家妻兒屍骨未寒,就大晚上的跑來騷擾别家女子,還搶着要給人養閨女。簡直沒眼看。
他心裡想辭工的念頭頭一次高的壓不住。
“你開門呀,婉娘。”劉承輝又重重錘了兩下,整個人都趴到了門扉上,“快開門呀。”
“我帶你離開這裡,我們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好不好?老子有錢,你跟着老子吃不了虧!”
“到時候你再給我生個十個八個小崽子!嘿嘿。小崽子……”
院内屋裡的人吱嘎一下開了門。
“娘子。”
陸婉娘看到春苗拎着一把菜刀站在廊檐底下。
小丫頭臉上有些害怕,卻是異常的堅定:“娘子别怕,春苗會保護你的。那個登徒子要是敢闖進來,我就,我就拿刀砍他!”
陸婉娘心頭一暖,伸手揉了揉丫頭的腦袋:“回去睡覺吧。”
“可是……”春苗看了一眼院門,眼裡是濃濃的擔心。
“沒事。一會兒念念該被被吵醒了,你去看着她。”陸婉娘伸手從春苗手裡拿過菜刀,“記得把門關好,我沒喊你别出來。”
陸婉娘平靜的神色讓春苗惴惴不安:“娘子。要不我從後門出去,到店裡去喊馮大哥過來吧。”
“外頭那個萬一,萬一闖進來傷到你怎麼辦?”
“娘~”屋子裡傳來小孩子軟乎乎的呼喚聲。
院子裡的兩人都往屋裡看去。
“去吧。”陸婉娘拍拍春苗削瘦的肩膀。
小丫頭一步三回頭地跑進屋子裡。
哐。
哐哐。
外頭的人依舊不依不饒。
言語從之前的好言相勸漸漸變了味道。
“你還真當自己是什麼貞潔烈女不成!”
“不就是個出來賣的!賣給别人和賣給大爺我有什麼區别。老子有錢,你要多少都有。爺給得起!”
“也不知道跟多少人好過,一點朱唇萬人嘗。老子要你那是看得起你。快開門,别磨磨唧唧的。爺又不是沒有嘗過你的滋味!”
劉承輝說着說着面露淫邪,呆呆地靠着門扉盯着河岸邊被夜風吹拂着晃蕩的垂柳,手摸着下巴似乎是在回味。
“你日日在酒館裡賣笑能賺幾個銀子,跟了大爺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過上錦衣玉食被人伺候的生——”
活字還沒落,小院的門從裡面被打開。
月光如流銀瀉玉,漫過寂靜的庭院。
陸婉娘靜立在門口,一襲白色的素紗衣裙層層垂落。夜風拂過,便似流雲搖曳。一支桃木簪斜绾着滿頭青絲,她面容如玉,瑩潤中沁着三分涼意,眼尾洇着薄紅。
月華漫過她鴉青的鬓角,在睫羽間碎成細銀,倒将那份淡遠神色襯得愈發朦胧,仿佛稍一眨眼便要化入溶溶月色之中。
劉承輝先前醉眼朦胧酒氣沖天,這下眼睛都直了,咽了咽唾沫,目光灼灼:“婉,婉娘。”
“劉老爺。”陸婉娘眉目溫柔,說話也是軟軟的,“你說有意與我,可是真心?”
劉承輝咽了咽口水:“自然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