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何斐帶着人走後,柯遠道揚聲喚了一聲珊瑚,待她出來便說了要進去問話的事情。
珊瑚點點頭,回裡間和柯楊氏說話,隔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才重新出來。
“老夫人打點妥當,可以進來了。”
幾人起身,跟着珊瑚一起轉過隔開裡外間的刺繡屏風邁進裡屋。
柯家老夫人住的卧房,陳設也是富貴非常。
一架紫檀木打的梳妝鏡擺在牆邊,上頭壘着幾隻精緻的梳妝盒。一些翡翠镯子和發簪直接便擺在了面上。旁邊的妝花架上還擺了一盆名貴的蘭草。
靠牆處擺着一張黃梨花四柱燈籠錦雕花架子床,兩邊的床幔已經掀了,上頭靠坐着一個穿着醬紫色團花錦衣的富态老婦人。
她那面團般的圓臉這會一片煞白,臉色非常差,神情木木的。
床邊圓凳上端莊坐着的柯娘子見幾人進來便喚了一聲婦人:“娘,你看遠道和衙門的捕快來了呢。”
誰知床上的柯老夫人卻一下炸開了鍋,語氣尖銳地喊道:“你們喊衙門的捕快來幹嘛?我不要見捕快。”
“你們就是不信我是不是!”柯老夫人怒瞪着眼睛,“我都說了我是見鬼了!”
“你們看見沒,小佛堂裡的佛像流血淚了!佛像流血淚了!”
“太吓人了,一定是有髒東西進我們家沖撞了佛像!”
柯老夫人抖着手越說越怕,整個人往後縮了縮。
柯娘子趕緊上前安撫:“可是娘,遠道去小佛堂裡瞧過了,裡頭的佛像幹幹淨淨的呀。”
柯老夫人眉一皺,厲聲呵斥:“他懂什麼,他又不拜佛。怎麼看得到佛像顯靈呢。”
說着又一視同仁地瞪了一眼柯娘子:“你也不虔誠,所以才看不見佛像顯靈。”
柯娘子明顯被噎了一下,神情十分無奈。
“祖母,誰家的佛像顯靈是流血淚的呀。”柯遠道順着柯老夫人的話循循善誘道:“您仔細想想,昨日進了小佛堂後,裡頭可有異狀?”
“你什麼意思?”柯老夫人眉眼一擡。
“孫兒覺得,也許是有人故意在吓您。”
“不可能!我親眼看到的佛像流血淚,就是家裡進了髒東西!”
“你們就是不信我!”柯老夫人一口笃定這屋裡就是沒人信她,直接對着柯娘子喊道:“楊氏,你去把守信喊回來,我要見守信。”
柯娘子柔聲道:“娘您别生氣,氣大傷身。家裡已經派人去給老爺送信了,老爺得信一準兒快馬加鞭就回來了。”
柯老夫人将信将疑的點點頭,胸脯上下起伏着,顯然是覺得沒人信她氣得不輕。
柯娘子見狀招招手讓婢女倒了一杯涼茶,親自伺候着婆母喝下。
“老夫人口口聲聲說是有髒東西沖撞了佛像,那可有看清那髒東西的長相?”袁滿突然天馬行空的問了一句,唰一下吸引了全屋人的目光。
柯老夫人的瞳孔有一瞬間地緊縮,嘴巴蠕動了一下,卻沒說什麼。
這神情,她是認得自己嘴裡說得髒東西?
袁滿眼神銳利地捕捉到了這個細節。
屋子裡頭一時沒了人說話,靜悄悄的。
眼見着柯老夫人什麼都不想說,柯遠道上前打破了屋裡的僵局:“祖母先休息吧。您剛醒來身體多有不适,該好好養養才好。”
說着朝師徒倆使了個眼色:“蔣捕頭,袁捕快,我帶你去後院見見青玉,她也醒了。”
“好。”
柯遠道帶着兩人出房門後才告罪:“抱歉,今日想來是沒法從祖母嘴裡問出些什麼了。我祖母性格有些執拗,這會兒怕是還沒緩過神。”
“無事,這不還有一個麼。”
蔣春倒是毫不在意,他辦案子遇上不配合的當事人多了去了,這個不行就換一個問問呗。
袁滿就更沒意見了,隻是乖巧的當着他的小尾巴。
兩人随着柯遠道穿過月洞門,到了暢心院後院。
日頭明晃晃的挂在半空,曬得院中的花木都有些垂頭,隻剩知了的叫聲此起彼伏。
梧桐樹下的婢女房并沒有關門,大老遠就見一個穿着藕粉色衣裙的姑娘手裡端着個碗正準備跨進門去。
柯遠道喚了一聲:“琥珀。”
那姑娘一下轉過身來,瞧着約莫十七八歲。身量微胖,臉盤圓潤潤的,長得一臉福相十分讨喜。
“奴婢見過大少爺,見過兩位官爺。”琥珀手裡托着碗,請安的動作倒是四平八穩。
“起來吧。”柯遠道伸手虛扶,對着蔣春兩人介紹道:“她便是琥珀,平常和青玉一起貼身伺候祖母。”
“琥珀姑娘。”袁滿拱了下手算是打招呼。
琥珀微微俯身回禮。
柯遠道問道:“青玉這會醒着嗎?”
琥珀答道:“醒着呢,剛才李大夫帶着個小大夫過來給青玉姐姐診過脈,說青玉姐姐好多了。兩個人才走呢。”
“之前喝得藥還剩兩貼,才炖好,奴婢正要給青玉姐姐端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