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探測器在路兆三哭二鬧的請求下,賀子祎終于答應把探測器帶回自己家。
理由是,路兆家裡管得嚴,看到他在學校不好好學習花錢買這玩意兒,肯定抽出皮鞭子追着他打了。
賀子祎和裴淮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夏風燥熱,吹在臉上特别悶,像蒙在不透風的塑料布裡呼吸上一口氣。
賀子祎書包單肩背着,轉身的時候提了一下,問:“前面小賣鋪有賣冰糕的,你吃嗎?”
他就是自己吃東西的時候習慣問下身邊人要不要,随口一說,也沒想裴淮能說出個什麼。
裴淮果然沒回複,就在賀子祎打算自己去買的時候,對方突然道:“你給買嗎?”
賀子祎:“啊?”
好一個伸手黨。
他冷哼一聲,“你自己——”
與此同時,裴淮低垂着眼眸,“我沒帶錢。”
賀子祎快要脫口而出的話卡嘴邊了,轉悠一圈沒說出來,囫囵咽下去。
算了,跟這個傻逼計較什麼。
他歎了口氣,語氣有些認命,“吃什麼?”
兩分鐘後,二人站在冰櫃前。
裴淮想吃的口味在最底下,他彎腰去夠,賀子祎随意靠在冰櫃邊緣,扒拉手機回消息。
倏地他注意到一束很不舒服的、被人緊緊盯着的視線。
他擡眼朝那處望去,和那人來了個對眼。
男人帶着棒球帽,身上穿着灰色襯衫,臉上有道從眼尾到下颚的長疤,眉眼間和裴淮有些像。
但又不像,因為同樣冷的單眼皮,在裴淮臉上是生人勿近的神聖感,在這個男人身上就是賊眉鼠眼。
賀子祎在心裡不自覺把二人做比較,輕輕啧了聲。
還是裴淮看着順眼點。
男人錯開視線去拿貨架上的東西,賀子祎手指扒拉手機,眼睛卻看着男人,确定人不會冒昧過來後,他才把目光放在手機上。
裴淮拿好冰糕起身,“好了。”注意到賀子祎的視線,跟着往後一扭頭。
……沒扭成。
因為賀子祎突然伸出手,好哥們似的攬住人肩膀,二人距離一下拉近,能清楚看到臉上的絨毛。
賀子祎在對方又想扭頭去看的同時,手掌放在裴淮臉側,把頭又扭轉回來。
裴淮平日淡漠的臉上貼着溫熱的手掌。
二人視線重新對上。
在刺眼的白熾燈下,賀子祎眼球是琥珀色,亮晶晶的盛在眼眶中,像有價無市的寶珠。隻是寶珠本人語氣有些生硬,咬牙說出的一句難以啟齒的話。
“我好看嗎?”
少年無疑是好看的,紅到滴血的耳垂讓人忍不住想要觸碰,白皙的臉上帶微不可察的羞澀。他本人是能打架絕不拐彎抹角的性子,卻在這束直白的打量目光下,視線躲閃變得不自在,反差交織更為勾人。
裴淮喉結上下滑動兩下,聲音微啞,道:“好看。”
“哦。”賀子祎眸光微微一掃注意貨架旁的男人動向,他楷楷鼻子,“好看你就多看會兒。”
話剛說完,手腕上被冰了一下,賀子祎劇烈抖了下。
就見裴淮剛剛收好作案工具,雪糕被裝進袋子裡,鴉羽似的眼睫擡起,“不去結賬?”
賀子祎看到那個男人就在收銀台,他不想讓裴淮見到那人,所以要把他們二人見面時間岔開。
賀子祎:“怕你沒看夠。”
“好。”
不過幾秒後,賀子祎有點後悔自己沒找個别的理由了。
他忍不住呲牙,“你看着我啊,目光亂飄是怎麼回事?”
“讓你盯着我的眼睛,你沒一會兒就往下看是什麼意思?”
“你到底會不會看人啊!”
此時的男人已經算好賬出門了,賀子祎沒好氣瞪了裴淮一眼。
“走了!”
裴淮聲音淡淡的:“不繼續了嗎?”
繼續個屁,你見誰對視不一會兒就往對方嘴巴上看的?!
禮不禮貌啊你。
結完賬出門的時候,玻璃上倒影出二人的樣子,賀子祎落後一步趁着人沒回頭,飛速對着玻璃呲牙。
沒有菜葉。
那狗東西在看什麼?
賀子祎剛出門,冰糕還沒撕開包裝,就聽到有人起身朝他們這邊走來。
“小淮,怎麼這麼不懂事,見到爸爸連招呼也不打。”
賀子祎手裡的冰糕差點捏碎。
他就是不想讓裴淮和他爸見面所以才一直躲着,裴繼鳴還明目張膽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餘光觀察着裴淮神色,發現對方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好像沒聽到他裴繼鳴的話一樣。
裴淮問:“還買别的嗎?”
賀子祎下意識搖搖頭。
“那走吧。”裴淮抓住他的手腕,打算帶着離開。
裴繼鳴卻不依不饒,甚至走到賀子祎跟前,裝出一副長輩的和藹模樣,“這就是你賀叔叔的兒子吧,人乍看還行,就是身上戾氣太重了。”
裴淮冷冷飛過去一個眼刀,把賀子祎往自己身邊護了下,擋住那道不懷好意的視線。
裴繼鳴不在乎,“這個年紀都是這樣,你們還小。”他擡起手就要拍拍賀子祎肩膀。
賀子祎眼神嫌惡看着那隻手,後退一小步,心想這手今天要是敢碰他——
還沒想完,眼前又出現一隻白皙手掌,如冬日檐上雪,一把抓住向他進攻的那隻手。
裴淮聲音淬着冰,和以往說話語氣完全不一樣,帶着股狠勁,“你别碰他。”
裴繼鳴臉上的假笑差點在手腕被桎梏的強悍力量下維持不住。
“把你的髒手拿開,你這個個晦氣的東西!”另一道十幾歲少年的聲音由遠及近,像隻撲棱蛾子帶着風聲極速跑來。
期間還撿起塊石頭朝他們扔來。
不過沒砸到裴淮,砸到了賀子祎小腿上,又被反彈到地面。
後者盯着那塊石子看了幾秒,扯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
然後涼涼擡起眼皮,嘴角笑意漸收,“砸我?”
那個男生被這個眼神吓到,跑到跟前不敢向前再走,梗着脖子用語言攻擊,“誰讓你站那的,我要砸的是裴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