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潇挑挑眉,......不過種類不計其數的病毒中,林晦屬于哪類呢?有害的,有利的,還是壓根不作用于與人身上的?啧。
時潇砰的一聲合上文件夾,黑沉的眸子看向被聲音驚得回過神的林晦,不鹹不淡開口:“萬康孤兒院是方天理的叔父方思成接回方天理之前,方天理曾經待過三年的地方,資料上二者的關系僅此而已,方思成曾透露他接回方天理後沒多久,老師告知他方天理的性格孤僻,私底下曾發生口角糾紛約架,但是由于種種原因未發生,沒有鬧到拘留所的地步。。”
林晦坐直身體,指腹快速摩挲着手心,擡眼看向林晦:“......時潇,那方思成有沒有虐待過方天理?我的意思是——其他人印象裡的方思成和方天理什麼樣的?他以前的鄰居也好,現在的鄰居也罷,還有方天理以前約過架的同學,老師——”
“林晦。”時潇略挑起單邊眉毛,林晦急促的話戛然而止,嗓音平淡打斷,嘴角罕見毫不掩飾勾起,再次重複一遍林晦的名字:“林晦,你怎麼知道?真的有人告訴你了嗎?或者說我有說方天理約架的對象是他同學嗎?”
時潇臉色蓦然沉下來:“我可一點沒透露,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東西,你怎麼知道的呢?難道你跟吳漾也很熟?我承認确實抱有言語誘導的意思,但是這不是訊問室,同樣你下意識的反應......可一點都不像不知道的樣子。”
“你為什麼對死去的方天理那麼關注?對白月梅倒是......一點額外關心的意思都沒有。”時潇半垂着眼:“你在通過這件案子查什麼呢?”
仿佛猶嫌不夠,時潇慢條斯理把卷宗放回去,擡眼看向牆上走動的鐘表,轉頭溫和朝神情怔愣的林晦笑了笑,語氣是不容駁斥的強硬:
“距離午休時間結束還有四十五分鐘,不好意思,這幾個問題,你全部都要回答。唔,隻問你似乎有些不太禮貌,那麼——送你個問題,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信息呢?當然,我有選擇是否回答的自由,你沒有,明白嗎?”
林晦還坐在椅子上的姿勢仿佛過電般的僵硬,避無可避地跟時潇對上眼。
陽光灑滿半邊椅背,夠亮堂,時潇的眼珠子卻深邃的猶若寒潭,林晦扶手上擱置的手指蜷了下,......他現在承認卓定遠說的沒錯,确實嚴肅的時候嘴角兩邊高度是一緻的,确實脾氣捉摸不定,确實......驚豔,皮相骨相俱佳的驚豔。
氣氛劍拔弩張,林晦“噗嗤”笑出聲,敗下陣來,香樟樹底那眼内心的悸動竟洶湧到此,耳邊對面前這人的響徹的議論形容多是傲慢獨斷,鬼魅般的洞悉人心,還有什麼呢?
好像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林晦托起腮,食指在通紅的耳垂邊蹭了蹭,心底又難為情地添了句,他在面前的時候,真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時潇眯起眼拔出鋼筆帽,唰唰在白紙上寫下剛才的幾個問題遞給林晦,“填完叫我,好了喊我錄音,一字不差念出來,有問題嗎?”
時潇睨着面前撥浪鼓似點頭的林晦,他說一句就點一下,坐沒坐相,沒個正形,面無表情隐去還要求配合錄像的後半句。
紙筆相接沙沙作響,除此以外,辦公室靜的似乎連風來聲音也消弭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應該知道。”時潇漫不經心手指輕敲桌面:“你還得知道一件事,我扔進去的人隻要有問題刨不幹淨出不來,嫌疑人有傳訊的時間界限,你可以沒有2,清楚了嗎?張如海那邊你指望不上,他沒空,我有空。”
林晦沉默半晌,沙沙寫字的手一頓,轉頭看向似乎在閉目養神的時潇,輕聲說:“我真跟張局沒關系,......沒騙你。”
時潇未置可否笑笑,熱辣的日光隔着層玻璃打到手上似乎一點溫度都沒有。
林晦轉頭回去的瞬間,時潇眼皮動了下,表情似乎變了,仔細看又好像沒變,隻是斂去表情的臉半隐于光線下,重回晦暗不明的姿态而已,冷淡,懶散,漠不關心。
“我念完了,真就這些。”林晦抿着嘴把寫好的紙遞給面無表情的時潇,自顧自地總結:“我沒來得及找到方天理當時的高二班主任,他退休了,不是沒從局裡查,我數字證書就在這兒,方譽恒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他爸有親人,好吧,我知道,方思成找過來的,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就在學校門口,我想也許不止是碰碰運氣,——方思成基本上都說了,其實不是給我,給方譽恒說的,隻是我也在現場而已。”
林晦頓了頓,又說:“......我确實在這件事前就知道方天理,但是我視線還沒放他身上,不是因為方譽恒的緣故,我自己的原因,至于白月梅,她是我老師的女兒,私心裡我不希望她跟我查的東西扯上關系,所以......就沒所以了,你那個問題我能先收着嗎?我沒想過要從你身上獲得什麼信息,暫時也沒想從局裡獲取什麼信息,數字證書連着網,我還沒那麼無知。”
時潇挑挑眉,從林晦一手靜雅内斂的楷書裡擡眼,手指在反面摩挲着鋼筆的印痕,漫不經心地看向林晦:“出了門無效,隻限制方天理相關,你該慶幸你沒查,你隻要查了,林晦,我敢保證,張如海可能缺你一個研究生指标,我可不缺,按規定撸不了你,但是程序上允許停職審查,明白嗎?”
林晦撇撇嘴,微不可察輕嗯一聲:“......暫時也不是這個意思,你别把我和張局擺一起,回我就行,别帶他,我知道了。”
“......”
什麼毛病,倒糾起他的錯,說個話還玩起劃地盤那套,幼稚。
林晦不慌不忙起身拉平衣服褶皺,時潇下意識瞧了眼鐘表上的時間,确實到上班時間,稍微對林晦的時間觀念有了點些微的好感。
“明天等白月梅釋放時間過了24小時,你跟卓定遠再讓她做次筆錄,還是問她為什麼跟方天理分居。”
林晦欲言又止:“可是,不是根本問不出來,上次也是咱傳喚她兩次都不肯配合調查,才有機會拘傳,她一點不松口,我們怎麼......”
時潇似笑非笑曲起手指敲了敲林晦剛寫完的紙,半阖眼皮:“林晦,你覺得我真的會信你隻查了方天理,一點沒查白月梅的說辭?如果你不是心生愧疚,你跟方譽恒的關系可能那麼熟稔嗎?這個打火機——”
......說不定也是你說出來打發我的。
林晦似乎看出時潇所想,皺眉掐住話頭,搖了搖頭道:“這個我是真的剛想到,......我明天盡量試試,沒把握保證能,你放心真合法,所以手裡能用的消息可能少了點。”
時潇眉頭微動,聽到正嘟囔着往身上綁警用腰帶的某人堂而皇之說合法的時候,眼皮猛地抽了下,手指并攏往外推了推:“我自己會查。”
林晦微不可察歎氣,心下疑惑窦生,......行吧,他知道時潇依舊不信他跟張如海沒關系,他原以為時潇經過中午這事肯定會讓他徹底回避方天理的案子,他是真想知道為什麼方天理會自殺,他确實是故意跟着時潇進證物室,他想知道火災現場到底留了什麼,有沒有......,算了,當務之急是搞清楚白月梅到底扮演什麼角色。
至于别的,林晦留戀地從縫裡看向垂頭看資料看不清面容的時潇,收回視線輕巧關門,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