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晦?”
黎傑一搡曲毅,轉而搭上林晦肩膀:“哎?林晦!怎麼了?”
“我沒事。”林晦眯起眼,“你這是?”
“正找你呢,咱幾個約的飯不出意外又黃了,因禍得福有飯蹭,張局搓了個飯局,去不?”
黎傑沒失望,他肚子裡藏了個大的,手肘怼怼林晦,低聲問:“我跟你說,原本這主題好像是慶功會,現在沒由頭了,純讓咱吃飯,能讓張局請客可不多見,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你不是嚷嚷着嘴巴淡出鳥了,這不吃一頓去?”
林晦扯了扯嘴角:“都誰去?”
“這可不好數,反正基本上老光棍的都去了,卓定遠,吳漾,楚晚棠......曲毅,沒了。”
上次惹急時潇那損招就是曲毅根據戀愛經驗盛情提供。
林晦一挑眉:“曲毅也去?他不是脫單了?”
他早吃過法化科分的喜糖,也是曲毅那小子大張旗鼓搞得。
黎傑一臉你小子問點上,神神秘秘地說:“分了,你住院的時候分的。......好像那姑娘第一次正式約會的時候才知道曲毅那小子幹的是法醫,扭頭就走。”
“曲毅那小子悶葫蘆,面上不顯,半夜擱實驗室加班哭得梨花帶雨,啧啧啧,半夜唉,還是法醫室,你猜怎麼着?他們科長聽到鬧鬼傳言,火噌的一下冒了,直接開會調的監控!就發現這小子一邊啃雞腿一邊抹眼淚,啧,你可千萬别往外說哈!”
兩人一路拉拉扯扯走到辦公室門口。
林晦遲疑問:“時隊......不去嗎?”
黎傑立刻像公雞一身毛全拔幹淨扔進天寒地凍中的柴火堆裡,冷得打了個哆嗦,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弟啊,你真會問,這我可不知道,誰敢問?再說了時隊哪兒像我們,人長得抻敨,辦事又撐妥,人早就脫離低級趣味,早升......咳咳咳,反正沒見時隊群裡接過龍,這會兒肯定下班早回家,去不去?”
林晦握上門把手,扭頭笑了下:“我還得拿藥,不去了,玩得開心點哈。”
砰。
“時潇,......你還沒走嗎?”
绯紅為底的橙金色悉數灑進窗戶,沒開燈的辦公室依然亮堂。
剛才黎傑說時潇早下班走的時候,林晦沒意外,時潇下班不等他。
但是——
不知懷着什麼希冀心情,林晦後知後覺看回辦公桌,其後時潇早換過便裝,低着頭看不清神色:“在等我下班嗎?”
漆黑的眉眼被日光暖得柔和了些,時潇眼尾側照進眼睛的陽光被黝黑的瞳孔吸得幹淨,語氣淺淡:“嗯,也沒什麼事,下午我說錯話了,想着給你道個歉。”
林晦沒說話,隻覺那瞬周身血液恍惚地從四肢百骸往一個點聚,内心禁锢的渴求跟不受控似的叩問心髒。
砰砰砰,一下,兩下,三下,人聲鼎沸的孤寂從來都向往着天高海闊的喧嚣。
林晦忽地低頭笑了起來,打蛇上棍回:“作為道歉,陪我去個地方。”
啪啦。
時潇曲起食指,漫不經心手指往後一拖,單手拎起易拉罐撕開拉環,拉環随意地挂在指尾,斜睨了眼旁邊。
林晦忙忙碌碌拎着兜帶水汽的番茄從農家大院門口又出來一次,時潇習以為常,隻面無表情撤回視線。
全然沒迎上去的意思,時潇懶散靠欄杆上,繼續盯着水庫邊快四十分鐘浮标都沒動過的魚竿看。
啧,旁邊抄網挺滿,裡頭裝的瓜果都挺應季。
反手接過時潇用空閑右手砸過來的可樂,林晦敞開袋子擺在欄杆上,偏頭沖着時潇笑了下。
“來得晚了,老闆說現成的被人包圓,他今天懶得再摘,我就自己進去挑了點,左邊那袋少的是你的,......别給我發錢了,醫院你墊的錢發你,你也不收。這是我最開始摘的,借老闆井水鎮過,你伸個手。”
時潇輕啧了聲,易拉罐挨着袋子放欄杆上,瞧回折回去門口拿着半顆葫蘆殼做的瓢在水龍頭邊上接水的林晦。
也不知道誰給誰道歉。
饒是家風自由,打小也沒受過被道歉人前前後後伺候教育,時潇無語凝噎,隻覺林晦這是打算路都給他堵得死死,還有林晦的量詞就一直挺迷,悶頭挑了快一個小時,最後老闆都看不過眼下場幫忙摘,能是用點兒就能概括的?
那麼多就算比商場賣的好吃些,也用不着一次摘那麼多,時潇說話不昧良心,确實比商場賣的好吃。
人挺苕,入嘴的東西倒是挺會挑。
“摘那麼多吃得完?你有空做?”時潇也不藏着掖着,本來棚裡待了二十分鐘就熱,好不容易吹涼快,中間折回去想着這小子就算再龜毛,二十分鐘也能搞定。
硬是比預期又多了一倍時間,這會兒瞧見始作俑者就煩。
“不是連餐都不聚,要去醫院拿藥,藥哪兒去了?”
林晦啃番茄的動作一停,委屈接茬:“......不是還有你嗎?”
時潇差點被氣笑。
一陣噼裡啪啦捏扁空易拉罐,無情被甩進路對面垃圾箱,罐子叮呤咣啷地在裡面彈了幾次才停下。
什麼破理由。
撇開他壓根沒開口要的事實不談,多他一個又不是多個猴群,用得着整筐整筐往後備箱塞?
合着他下午說句重話就被賴上了。
要不是怕這小子腦子又繞進死胡同,他用得着拐彎抹角下班還呆辦公室。
相顧無言中,有種難以言說的意味油然而生,時潇隻覺下午的回旋镖正中眉心,還被迫當了回自己聽衆。
“還沒習慣。”林晦悻悻搖頭,有些忐忑地問:“時潇,為什麼你相親不加聯系方式,卓——”
沒等林晦再把其他人拖下水,這沒什麼好瞞的,時潇無所謂地解釋:“又不是我要相親,别人安排,也沒幾次,過一段等念頭消了,就用不着我去。你問這些幹嗎?也要相親?”
這小子東拼西湊跟前輩求教戀愛經驗的事迹,他多多少少有所耳聞。
不知道想到什麼,林晦莫名其妙地耳根一紅,繼續刨根問底:“那......張局說你表現好,是什麼意思?”
“哼,你到底聽了多少,還挺詳細,不知道,誰知道什麼意思,實在推不掉的就去了。”畢竟說給人聽,時潇到底斟酌了幾句。
“要是正常待人接物,說話禮貌委婉點都能被誇表現好,這市場挺完蛋的,差不多得了,再問這個起一邊去。”
“你呢?剛才恨不得把人果秧子當雜草拔了,想什麼呢?”時潇掃了眼表情暗爽的林晦,合着跟他八卦會兒就開心了。
早知道哄得那麼容易,他犯得着飯都不吃倒貼下班時間,陪這腦回路跟正常人不在一條道上的玩意兒,繞了半個洪城就為了跑來摘東西。
不過——
時潇睨了眼林晦。
林晦可一次都沒好奇過張如海跟他的關系,張如海那話甩出來,這小子關注點隻落到相親上也真厲害,就是問題沒完沒了了。
什麼操蛋玩意兒,哪壺不開提哪壺。
天色将暗未暗,一條街的路燈接二連三地由遠及近亮起,老舊的電纜線路樹杈子似的繞着。
灰塵水汽跟朦胧的光線交織,四下光景充斥溫暖的顆粒感,模糊得好似用着膠卷相機質感細膩的反轉片拍出的照片。
腳尖碾着凹凸不平的路面,林晦視線不期然地後掃,最終落到兩人并排而戰身高相仿的影子。
碾着腳底的碎石子,林晦突然偏頭問向表情淺淡的時潇:“時潇,......你過幾天陪我送送王姨行嗎?”
指腹正摩挲着番茄面上的水珠,尤其右側林晦的聲音繞到左側,時潇懶得理會又搞什麼幺蛾子,沒着急開口。
隻順手遞過林晦開了封放着沒喝的可樂,真散了氣這小子肯定變着法的躲,别說喝了倒都倒不進嘴。
右邊沒礙事東西,時潇目光自然而然落到身後空地,落腳點在兩人有些重疊的影子,怔了一瞬,莫名其妙心跳漏了一拍,不知怎的,話說出口有些窩火的意味。
“随便,問你話沒聽到?要是不想說就給個信兒,别半吊不吊的,成膩歪人。”
借着塞進手裡的可樂罐遮擋,林晦不動聲色剛把角度調到光看影子就感覺兩人依偎着的樣兒,嘴角得寸進尺剛拎起,就被時潇話裡沖天的惱意壓回去。
險些被入口的飲料爆裂的氣泡嗆住,林晦硬生生壓下咳嗽聲,嗓音有些啞:“你......生氣了?為什麼?我明明......都回答了。你問的,我全答了。”
“......”
操蛋玩意兒,就是個體面苕。
還問什麼答什麼,傻瓜機器人還知道一個問題一個不知道,戳白打鬼,搞麼名堂,問他恨不得填滿後備箱的原因倒拿起被硬扯來的他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