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那我回去寫檢讨,哎,我說真的,下次别讓我寫辭職報告就成,走了!”
直起身伸了個懶腰,梁有志順手把時潇桌角警帽扶正,轉身準備找張如海辦手續,臨走之前不忘揶揄:“你辦公室這小子真随你,你讓他幫我借杯白水,能給我接回冰河世紀去。”
時潇冷臉怼:“......滾你局裡喝去,把涉案人給我看丢了,你還有臉喝。”
梁有志啧啧了好幾聲,拉開門就瞧見不遠處窗戶根曬太陽的林晦,一看臉熟人啊,甩胳膊就走上前,拍了下林晦肩膀,咧着嘴角套近乎:
“......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啊,呦,看着就像個水靈的大學生,長得真闆正,多大了,有沒有興趣來我們慶隆分局,别的我梁有志做不到,班兒管夠!”
林晦摸了摸鼻子,沒做聲。
系統裡這麼油嘴滑舌的人,他還是第一次打交道。
門口,時潇聞言眯了眯眼,張嘴就嗆:“梁有志,你還有臉局裡搶人,要是讓張如海知道你挖他個研究生指标,能拿着假牙從汝麓敲你敲到浏陽河。”
梁有志哈哈一笑,連連推脫:
“喲,時潇你居然舍得出來。真的假的,你還是别了,張局手裡不還沒現成假牙,現掰多疼,小年輕,手裡水端的累了吧,給我吧,真懂事,我跟你時隊負荊請罪真口幹舌燥,嘴裡正倒沫子!”
“咱倆啥關系,這麼客氣做什麼,回去歇着!至于這位小兄弟人嘛~借走用會兒,哦對了,張局辦公室回來我就直接走了——”
沒等時潇搭腔吐火的機會,梁有志一把接過林晦手裡不知端了多久的白水一飲而盡,順手把紙杯子捏扁,擺個投籃的姿勢嗖抛到垃圾桶,一拍林晦肩膀:“走吧,聰明小子,給我帶路找你們張局去。”
梁有志人健談,走得又慢,一路上恨不得把林晦家底都翻個底朝天。
路不遠,再慢也得到張局辦公室。
門口,梁有志停下腳,嘴角松垮垮叼着煙屁股,缥缈煙霧中脫過犀利的眉眼,說:“......你小子叫林晦,是吧?”
“不錯,拒我三次煙,看來是真不吸,我還以為時潇逼着你不吸。到這兒就行,有空跟我們分局打打籃球,聯系聯系感情,長那麼帥又年輕,不跟我們局裡小姑娘談戀愛可惜了,這可别跟時潇那小子學,年紀輕輕不談戀愛。”
說罷,梁有志一擺手,擡手準備敲門,打發:“行了,玩去吧,等案子轉過來,有你們忙的。”
林晦眸光閃了下,說實話梁有志瞧着不年輕。
......可梁有志說他和時潇同一屆校友,時潇多大?
這問題,吳副隊可半點口風沒漏。
咣!
樓梯拐角,林晦側身閃過風一樣竄上來的楚晚棠。
“哎哎哎——林晦,正好!你把赈災糧給時隊端過去,就你倆的。”見到正主,楚晚棠當即松了口氣,一小箱荔枝往林晦懷裡一塞,揉着撞疼的胳膊扭頭就走,邊往樓梯下跑邊指使,語氣中滿是有壯丁抓的喜悅。
林晦探頭往底下看,卻隻看到他楚姐沒來及盤成丸子頭馬尾正甩着的後腦勺。
他跟時潇一辦公室久了深有此感——分局裡東西一般不會特别給時潇留,聽說還是時潇自己要求。
手裡往外直頂的箱子濃郁果香,沉甸甸,林晦微皺眉,大冬天的誰那麼大手筆。
何況以他經驗,東西真到時潇手裡基本也都是其他科室分剩的。
“楚姐?誰給的。”
樓下,楚晚棠硬生生刹車,她這回兒工夫已經下了兩層樓,大聲回,還不忘吐槽:“白月梅。”
“一大清早送來,我跟你說,本來他們一個個裝的可矜持,推脫幾次,賴不過人家非要送。總不能讓冷藏車一直堵在門口。”
楚晚棠喘口氣,繼續吐槽:“還是張局局氣,大手一揮放話收了,荔枝剛送進大廳,黎傑那小子立刻跟個猴一樣搶了一箱竄了,要不是借法醫室冰箱,咱都不知道,”
“還是我好吧,分的時候先給你倆留了,秘方謝了哈,我跟你說,好吃。”楚晚棠蹦歸蹦,氣一點不喘,“不是那種凍的,好像是澳洲來的,......身價比我都貴,怪不得黎傑那小子比武回來都能吃上,打飛的來的,挑選時間就得長點。”
“不跟你聊了,我可得跑快點,不然那群饞起來沒良心的可不給我留!”
楚晚棠碎碎念萦繞不散,林晦哭笑不得抱着箱子回辦公室。
胳膊肘壓下門,林晦愣了,自己桌子上可憐兮兮的一小捧,不是荔枝是什麼。
林晦朝頭都不擡的時潇努嘴,問:“時潇,我桌子上的荔枝誰放的?”
時潇眸光微閃,還是沒擡頭,拔高了聲音回:“卓定遠放的,我吃過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
咣唧。
箱子裡帶着冰袋一塊兒的荔枝落到時潇腳邊,林晦保持蹲下的姿勢擰了擰緊張的肩膀。
這角度林晦隻要擡頭,就能對上時潇無處可躲的眼,這時才扯起嘴角輕聲說:“不用,我這還有一箱子,你喜歡吃,都給你。”
時潇愣在當場。
怎麼這人陽光下的瞳色跟貓眼似的。
久久,時潇移開眼,他現在終于知道這小子幹警察外貌紅利也能吃的那麼徹底的原因——眼睛大沾的光。
無視身高視野,哪個角度看人,隻要聚精會神盯着人看就像拿爪子撓似的。
無聲盯了幾秒林晦眼下礙眼的青黑,時潇忍不住說:“吃完午飯就回宿舍睡覺,再熬科屬都變了。”
“?”
臨下班,林晦正大光明摸魚,彼時正用眼神給時潇先行尋摸長得好看的荔枝,伺機行投喂之實,想起時潇先前的話,臉上不禁浮現出若有所思。
這意味不明的變科屬,以至于時潇模棱兩可的暧昧态度,林晦直到下班回家都沒參透。
但那隻是錯覺,一連幾天,時潇在躲他。
嘟嘟嘟。
瞄着茶幾上震響的手機,林晦不緊不慢叼着吐司,恹恹接通:“喂~聶雙,找我幹什麼?”
“......”
他這哥能不能好好當了。
電話快斷林晦才接,語氣半死不活,肩膀夾手機的聶雙滿頭黑線,眉眼半阖模糊在指尖彌散的煙霧裡。
他有種好心當成驢肝肺的預感,要不是怕林晦到時候到嘴的老婆飛了半夜找他哭鼻子,他有病才通知這見色忘哥的王八蛋。
聶雙翻了個白眼,不過這會兒他也不想着直說了。
挖個坑算了,愛跳不挑。
語氣帶着微妙不爽,聶雙意有所指:“晚上吃飯去不去?”
“不去,補覺,困。”
整張臉埋進沙發抱枕,林晦悶聲回:“你去吧,......哪兒都不想去。”
垂頭深吸了口,煙霧過肺的刺痛感稍微壓下心頭湧上的無語,聶雙翻了個白眼,逆反勁兒上來,忍不住揶揄:“你真不去?别後悔。”
林晦動作沒變,沉悶的聲音卻莫名變得堅定,手摸索着摸向手機屏幕:“不去,上次你說别後悔,非扯我去看熱鬧,到最後熱鬧主角換人了,不去。”
手指已經摸到挂斷鍵,聽到聶雙吊兒郎當的話,林晦卻硬生生刹住所有動作,一骨碌爬起來。
“行吧,就當我好心當成驢肝肺,問你個事兒——好好同志,你領導最近還搭理你嗎?”
七點五十,秦唐門口。
儒雅随和地第八百次看向入口那桌,尤其上頭仗着綠植遮擋隐坐着的兩人,餐廳經理今晚第八次親自端着茶水走上前。
心裡的苦楚沒人能懂,關鍵他認得這倆,一個大老闆親生的,一個比親生的還寵,一個都得罪不得。
不然他早想把這倆來對客人就眼神洗禮遍,嚴重影響營業額的倒黴小子掃地出門。
“你出錢。”
聶雙慢條斯理夾菜,饒有興趣瞧回視線一直在門口和腕表間逡巡的林晦,來回摩挲下巴,不知突然想到什麼,好哥哥心态又上線,竟然還關心起林晦金錢狀态:
“林晦,你工資發了沒?我還挺好奇你這天天晝夜颠倒,一月能到賬多少?”
瞥了一眼難得表情認真的聶雙,上了桌的菜他到現在一口沒吃,林晦搖着頭說:“沒看過,你确定八點?或者有沒有可能同名同姓——”
聶雙興味索然地切了聲。
要不是他碰巧對未來合作對象也就是時潇最近的相親對象行程稍微了解一點,又碰巧對面那個口味固定的笨蛋就愛吃這家私房菜,再碰巧時潇不知出于什麼原因今晚正好定了這家餐廳,否則他能知道才有鬼呢。
唔,不是本人定的這件可說可不說的事就不提了。
咣!
聶雙放下筷子,狐疑擡眼。
......林晦動靜至于這麼大?
聶雙上下打量幾眼,他原本以為以這小子審美,穿的跟個五顔六色的衛衣來就是極限了。
大衣,疊穿的襯衫和針織衫,腕表,顔色行吧,不評價,反正這些年審美被這小子破壞得差不多了,也算捏吧着能看過眼。
反正不像來抓奸的像是來合的。
哦?
竟然帶耳釘了,還以為這小子忘了。
聶雙一挑眉。
别人叛逆期倒騰别人,這小子叛逆期不一樣,倒騰自己,沒把頭上那玩意兒染彩色的,就是他這哥當得夠稱職,耳垂打就打了吧。
......要不他幹脆也打了,帶着傷也好,省得有人被氣得心梗,靜下心旅遊回來揪他耳朵下死手。
但是真打也得打兩邊,他母後下手可不會好心分個左右。
看了一眼林晦手機銀行上工資卡的通知,聶雙回過神啧兩聲豎起大拇指,在他認知裡慘不忍睹的工資和道德高尚的覺悟間艱難選擇半天,矮個子拔高個兒贊揚:
“哎呦喂,五萬不到,七千出頭,估計幹的時間長點,工資還能再高,真是這個!”
“你要不辭職算了,我說真的,......都不夠你親兒子上下班油費,好歹給我當兩個小時拍照攝影模特,我還給人一千外帶五百交通費。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為了0.8萬的工資,祖國建設需要你。”
說罷,聶雙朝門口一擡下巴,嘴角微勾。
“喏,主角來了,時間觀念挺好,正正好八點整,肯定有點子強迫症,相親見面都得掐秒表。”
“人你見着了,怎麼辦自己想,我可就陪你到這一步,怎麼讓人為了你把如花似玉的姑娘鴿子放了就看你自己本事,不許叫外援,動靜小點。”
聶雙挑了筷子菜:“不然用不着通到媽那關,今兒這負責的經理就得把咱倆撕了,這倒的茶暗搓搓滿幾回了,可以考慮回去讓媽升個職,剛正不阿,不錯。”
林晦左耳進右耳出,明顯一點沒聽進去。
聶雙也不在意,見林晦攝像頭似的扭脖子瞧人肯定不舒坦。
正好林晦那邊的菜他沒嘗兩口,朝着時潇的方向,聶雙略擡下巴筷子一打手勢,秒懂的林晦做賊似的跟聶雙位置倒個兒。
林晦瞧着舒坦,他吃得開心,兩全其美。
聶雙一邊吃一邊不忘話裡埋雷,熱鬧配飯剛好。
不用麻煩人再添飯,現成的,反正有人沒心情吃。
“你倒是點幸,包間火爆,就剩廳裡這幾個,還正中間的,啧,姑娘也是好脾氣,第一次見面,好歹定個私密點的空間,邊邊角角不成,實在不行後面綠植那兒也能藏藏。”
旁觀者清,聶雙漫不經心給進度提個速,他還有别的事,再等會兒真吃飽了。
“正中間得配大陣仗,應該不是求婚吧,林晦,你領導他多久沒理你了?”
見林晦終于放棄毫無作用的目光鎖定,垂着頭不知道再拿手機搗鼓什麼,聶雙好整以暇擱好筷子準備看戲。
挑眉回頭瞧了眼時潇對面那姑娘,大冷天穿着鑲滿手工莫桑黑鑽限定走秀款成衣,聶雙微微一笑。
穿什麼他倒不是很在意,身份嘛,可以。
方天集團千金,潛在合作夥伴。
正好缺個私下見面談合作的機會,順水推舟,不過看那姑娘穿的挺重視,好像挺中意時潇,那他弟媳的身份好像也有點意思嘛。
聶雙挑了下眉。
應該不隻面上這點。
桌面上震聲後驟然亮起的屏幕,時潇沒什麼表情垂眼,半晌收回視線,準備為這次毫不知情剛下班就半路被抓來的相親收尾,稱得上情真意切道歉:“是我這邊的疏忽,沒有提前告知家人,已經有心儀對象,抱歉。”
“......”
詭異的沉默後,女方竟然出乎時潇預料,自時潇見面後冷漠的神情破了功,撲哧一聲笑了。
笑完,那姑娘掃過時潇明顯一點心思沒投進的穿搭,倒是先動起了筷子,忍不住開起玩笑:“謝謝。你要是這麼說我心裡還好受點,不然可能這次見面結束後,我可能真的得學電視劇裡的大小姐,一回去讓我爹地~媽咪~找你家人告狀。”
“心儀對象?是還在追嗎?不瞞你說,其實聽到你訂到這裡,我當時還蠻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