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還是沒走那條道,他進去的事兒我從他爸那裡知道了,老人家哭得人都快過去了,你說咋就那麼巧,讓我剛好就那天去的時候撞上了,但是能怎麼辦?我就一小老百姓,更何況,殺人償命的案子,......誰的命不是命?”
胡良凱摳着手指,局促笑了下,說:“警官,我一直想問就是,......就是這種自首情節,是不是能保條命,我!我沒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他能緩幾年,讓老人家走之前還能看他幾眼,......瞑個目什麼的。”
下意識想掏褲兜遞煙,手都伸進去,胡良凱盯着林晦手機照片,現在也一直亮着,照片是監控截出來杜子京回頭。
胡良凱又尴尬地搓了下手放回去,眼巴巴看兩人。
左邊那個黑的好像表情更黑了。
胡良凱特别識時務地轉臉,隻盯林晦看:“而且我去看守所問了,跟律師也溝通了,但是律師态度給的,讓......我都有點說不清——”
“咳咳咳!”
黎傑見事情發展苗頭不對,再等會兒他倆跳槽成顧問不專業誤人子弟,萬一耽誤局裡安排,容易被挂大門上當吉祥物。
清了清嗓子,黎傑搶過話題,将錯就錯問:“胡良凱,你既然說之前沒跟他打過交道,又覺得他沒自戕可能,他問你什麼東西讓你有這種感覺,具體跟我們說說。”
“哦哦哦,你看我這腦子,我想想,基本上都是他問我鄭繁星的事,我開始也不想答,被他纏得快沒法做生意了,才給他說了幾句想打發走他,但是他問我的東西比較偏門,當時沒覺得。”
胡良凱一撓頭。
“這到後來一想,他當時最關心的好像是——鄭繁星夜校時候的女朋友,我咋答的來着,好像真有,挺漂亮一姑娘,眼睛可大,聽到我這話那個杜子京當時就火了,摔門就走!”
胡良凱激動指着黎傑舉起的薛竹照片,手指頭不停顫,眯縫眼在兩人和照片上來回逡巡。
“對對對——就是這個,我記得可清楚,還打趣過,臉小小的,眼睛大大的,我當時問過阿星女朋友為什麼找這種,他還說不是他女朋友。”
四十分鐘後,生理黑着臉還沒什麼表情的黎傑,拎着兩兜打包好的羊排和炒粉,一歪頭坐進副駕。
愛咋地咋地吧,這跟回去挨時隊劈頭蓋臉怼一頓比,還是他叼身份證快一點,不過他回局裡得多吃兩口,上路也要當飽死鬼。
林晦莫名其妙,又瞧了眼副駕上單手拽着把手嚴防死守時刻擔心氣囊突臉的黎傑。
等紅綠燈的時候,林晦才轉頭問黎傑:“大帥,我剛才就想問,你今天怎麼了?”
“哼哼哼!”
副駕,黎傑被颠得七葷八素,有氣無力地翻了個白眼,顫顫巍巍:
“林晦,你小子說實話是不是汽車連出來的?認得刹車不?還記得副駕有人不?你丫開車是不是身負使命——把車徹底颠散架,張局就有指标換新車,娘唉,别說咱快被你颠得散肉了,勁道Q彈,手裡羊排都快被你颠脫骨,你丫前面路口停那兒,哥開。坐你車得離合踩進胃,我真服了。”
林晦:“?”
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說?
......聶雙好像也不坐他開的車。
卓定遠大部分時候也不讓他摸,就偶爾困得實在開不了,裹得特嚴實才讓他開,黎傑怎麼也這麼說?
他開車有問題嗎?
時潇就一次都沒說過他,而且還在他副駕吃過飯,哦,那估計是車的問題,可能警車不好開吧。
啪。
好不容易到局裡,黎傑捂着後腰關上門,大白眼翻着,分好的袋子往百思不得其解的林晦手裡一塞,劫後餘生似的,轉頭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他現在就想回去跟他搭檔吐槽,這小子真是安全帶宣傳大使。
“這袋子你的,拎好了。......下次,啊呸,沒有下次,卓定遠求爺爺告奶奶吐得反刍,我都不帶換班,哦,對了,時隊那邊你搞定,其他領導我負責哈。”
中間吐槽的話,黎傑隻有口型沒出音,和顔悅色一點壓力都沒地,把最難應付冷面大魔頭的甩給林晦,别的領導加一塊跟時隊比簡直是灑灑水。
說罷,黎傑拎着投喂外勤的“麻袋”大搖大擺離開。
砰。
聽到開門又随即關門的聲音,時潇照樣頭也不擡,進他辦公室不敲門也就那個敢。
不過——
面無表情擡臉,時潇盯着林晦手裡散發濃郁香味的打包袋,頂了下後槽牙,語氣涼薄:“我不是跟你說了,下次吃味道重的就出去,不許拎進辦公室。吃完再回來。”
“行,那咱倆出去找地方吃完飯再回來,你中午又沒吃飯。”需要時潇簽字的文件放到桌上,林晦轉身捏上門把,接受良好:“食堂關門了,休息室有點遠,這層領導多,中午也不怎麼下樓,樓下那層辦公室中午倒是沒什麼人,走廊也透風。行嗎?”
說話間,被林晦身體力行拉開的門縫正呼呼往辦公室裡灌風。
幾秒後,時潇沒什麼表情地垂眼:“......門關上。”
下一秒,歘的一聲窗戶被拉開,辦公室溫度瞬間落回谷底,沒過十二月,外邊卻有點天寒地凍的前兆。
北風毫不留情地呼嘯,正面打身上跟刮骨似的。
一點沒刮時潇身上,等風拐着彎到他身上沒剩多少凜冽。
涼絲絲的感覺倒是有。
“那邊坐着去,沒那麼冷。”
睨着特自然拖着椅子繞完遠路的某人,覺得擋光還礙眼,時潇一歪頭,接着自然地還亮着屏的手機一收,拿起一次性筷子端起還溫熱的打包盒。
“你拿鬧鐘糊弄梁有志了?”
聽勸起身折回去,不過是去拉開抽屜,裡頭放着倆寫着名的便攜筷子筒,這兩雙順過來的筷子,林晦壓根沒打算還。
瞧了眼側邊防水貼貼着的名字,林晦遞給時潇,聞言動作一頓,話到嘴邊走了個過場又倒回去,隻剩下真心實意道歉和深刻檢讨。
“......下次我手機拿高點。”
時潇單手握拳,抵唇忍笑。
咚咚!
文件夾被林晦一時不察一胳膊肘搗歪,多米諾骨牌似的直往下倒。
林晦放下碗筷重新扶,仿佛無事發生地埋頭繼續扒粉。
這次眼睛倒是學乖了,哪都不敢再亂瞧,這會兒他真的有點餓。
眼睛餘光瞟了眼應該平生第一次能記住食不言的林晦,時潇慢條斯理把分裝碗分出的羊排往邊上推了下,自顧自吃起自己那份。
林晦借着北風給自己腦子上完幾道鎖,此刻神清氣爽,一擡眼就瞧見自己面前明顯多過平均量的羊排,
透明鎖的鑰匙還挂鎖上面,隻這一下,啪地又轉開了。
林晦欲言又止幾次。
時潇聲音不大,勾起的嘴角這會兒已經回歸往常,平了,神色沒端倪:“吃快點,過會兒下完詢問室完還有會要開。”
“......詢問室?你又不午休?”林晦皺眉:“問誰?哪個案子還用得着你自己下詢問室?”
時潇挑起單邊眉,譏诮問:“我不是人,不能問,訊問室跟詢問室隔着的牆厚嗎?别人可能不清楚,你還不是門清?都進去走一遭,嘴上還沒把門,不會說話就閉嘴,一邊呆着去。”
林晦幹笑一聲:“我後來不是公務,......我錯了。”
說實話,張局突發奇想讓他寫的監獄體驗感現在還欠着。
除了套話拿消息勉強算是提着膽,别的真沒什麼特别的感覺,非要挑刺就是口淡而且餓,還不如禁閉室。
吃好喝好還有電視看,主要也不知道每頓飯都備的單獨的辣椒粉從哪兒來,那個味道真不賴。
似笑非笑睨了眼低頭捧碗又開始新一輪幹飯的林晦,眼神也不知道躲閃什麼勁,時潇放下吃得差不多的碗筷。
反正一會兒有人收,時潇特自覺地坐椅子滑到沒東西的側邊,拿起筆錄,心無旁骛整合起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