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蘇瑞面前,又忍不住多嘴一句,“你怎麼受傷了?”
蘇瑞定定的看着有些慘白的墨禾,臉上有一些腐蝕的印記,身上還是滿身滿血的紅。想起來,自己總是看到她這樣破破爛爛的,不是這裡有個血窟窿就是那裡有潰爛。
這種不太會照顧自己的人總是讓自己忍不住多關心她一下。明明上一秒就想罵的她狗血淋頭,下一秒看到血淋淋的她站在面前用泛紅虛弱的眼睛盯着你的時候,讓自己半句責備也說不出口。
這該死的柔弱與力量的反差感!狠狠拿捏了自己!
第三十四章
“被不假冒僞劣産品咬了一口。”蘇瑞搖搖頭表示問題不大,“沒事,隻是有一點點的傷口。對了,你們這次行動的指令和路線都是入侵内容,F區的日山實驗室裡也有外部系統入侵的痕迹。”
“嗯,我也差不多猜到了。”墨禾點頭,黑色的瞳孔裡意味不明,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本來一群人死就死了,你們又來——添什麼亂”墨禾從兜裡掏出一個小小的藥丸遞給蘇瑞,輕聲詢問面前的人:“抗生素吃了嗎?”。
蘇瑞拿走面前的金屬小盒子,低聲說了句謝謝,兩人之間莫名産生了一種空滞的尴尬,似乎是某種介于熟悉和不熟悉之間的無措。
蘇瑞很想告訴她剛才在實驗室遇到的一切,還想順便問問她身體怎麼樣了,自己剛剛看到她好像行動有點遲緩。但轉念細細想又覺得這麼個情況講這種話似乎太詭異了,就好像一條小鲨魚忽然去問領頭的老鲨魚剛剛被水母電到的尾巴疼不疼——這就有點難講。
她還是決定問一問,“那個,你身體看上去也不好,手還流着血呢。”
遠遠的小魚就看到了風齊深朝自己皺了皺眉頭,表情十分的嚴肅,連忙一個健步躲到了蘇瑞旁邊。
“瑞瑞,救救,菜菜。”來自小魚的生命呼喚。
墨禾看着本來的小魚,隻是沖着蘇瑞淡淡笑了笑,幹涸地嘴唇和洇血的戰鬥服在其他人眼中看上去都很普通,在小魚到達之前就離開了蘇瑞身旁。
蘇瑞苦笑,果然不是個好機會,将小魚轉了個圈,故意大聲說道:“你沒有受傷吧,小魚,我和風組長都很擔心您呢。”
小魚連忙點頭,大聲說:“這樣啊,謝謝關心,我很好。”
葉璇從兩人後面默默探頭,低聲詢問道:“這位小魚職員,風組長喜歡的就是你吧。”
小魚的背部瞬間僵硬了起來。
葉璇的語調變得靈動起來:“明白明白,秘密在我心,守護永相随。”
蘇瑞也沒想到葉璇這麼大膽,隻好和小魚一起默默苦笑。
劉一慈也趕了上來,“蘇組長,蘇組長。”
蘇瑞趕忙回頭,“劉一慈,好久不見,你也在這次隊伍裡。”
“是啊,我不知道怎麼也被部長選中了。”劉一慈有些羞澀的撓撓頭,“您是來支援的嗎?”
“嗯,看到你們安全我就放心了。”蘇瑞點頭說道。
“我們會保護好自己的。”劉一慈想到什麼,有些悲傷地說,“隻是,還是有隊員犧牲了,就在我旁邊,被一群樹枝絞死了。”
蘇瑞拍了拍劉一慈,安慰道:“活下去的人要更加堅強。”
劉一慈狠狠點了點頭,“是的,我會更加堅強的!”
蘇瑞感覺自己被人注視着,順着目光看過去,小魚和葉璇說着什麼,風齊深、墨禾站在最後,兩人身姿挺拔的在和老蛇說什麼。
蘇瑞搖搖頭,太敏感,太敏感了。
“山谷内部的生物體基本都陷入睡眠狀态,威脅度降低。倒是餘晚,我找變了整個山都沒有發現除了我們的人類活動。”老蛇彙報道。
“餘晚?門口碑上寫的餘晚屋的餘晚嗎?”蘇瑞跟上話題,問道。
墨禾點點頭,介紹道,“老蛇,蘇瑞。”
老蛇沖着蘇瑞點點頭,“是的,可能是逃竄或者進入了其他的區域也說不定。”
“餘晚大概率已經死了。”蘇瑞說道,“門口的碑上寫了餘晚屋,又塗掉了字,改成了餘晚墓。”
“你認得那個字?”墨禾問道,目光從老蛇身上移到了蘇瑞的臉上,兩人的目光忽然粘了起來。
“對,那是一種古老的字形,我曾經在資料中看到過。”蘇瑞點頭,解釋道:“是某種半象形字,來自于古文化中某個少數民族。”
老蛇上下打量了蘇瑞,脫口而出:“好家夥,看不出您幹原始數據恢複的。”
蘇瑞搖搖頭,“沒有,隻是順帶了解,我是研究所的。”
老蛇“哦”了一聲,挑起眉毛有些意外,“研究所可很少看到女研究員,白頭發,您不會是蘇瑞組長吧?蘇擎的女兒。”
蘇瑞“嗯”了一聲,将目光定定看着老蛇,以為會有嫌棄、理所當然、鄙夷,沒想到對方隻是“哦”了一下,轉頭就繼續說:“這也有可能,萬一那個餘晚隻在系統裡面的話,我們隻需要找到主機和控制人就行了。”。
“旋轉木馬?這年頭真有人把它建造在真實場景中啊。”劉一慈在一旁啧啧啧稱贊起來。旋轉木馬已經鏽的不行,劉一慈一按開關就發出了硬件磨合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像老年人喘不上氣的悲鳴聲。
蘇瑞順着劉一慈的方向也走過去,直接走進了破破爛爛的鐵制框架中,頓時一股鐵鏽的味道迅速襲來。她繞着旋轉木馬走了一圈,每走一步都發出了咚咚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石窟間。
墨禾順着她的動作也大量着這座旋轉木馬,啟聲:“上面有一具屍體。”
蘇瑞擡頭,全是鐵屑,她又往外退了幾步,張望了一下,還是沒有看的特别清楚,連忙出聲問道,“哪裡?”
墨禾走到旋轉木馬前,指着面前的睜着眼睛笑的美人魚,她将長長的腿尾用匕首卸開,露出了兩條被保存完好的雙腿,被石膏黏在了一起,還用繩索緊緊的捆着。
衆人看着被裝扮得十分美麗的美人魚,張着手像是在歡迎大家,如果仔細地看就會發現她整個身體都被牢牢的釘在鋼筋制作的傘頂,嘴巴微微張開,像是在說什麼。
讓人不會感到有問題的恰好是她碧藍色的雙眼,看上去溫柔細膩,就像是畫上去的一樣。配合着金色的假發,如果不是墨禾指出來,她就像是真實的人體塑像而已。
她是被有意放在這裡的。沒有屍臭味,反而被裝點的很好,看起來是精心處理過的。
“餘晚?”劉一慈問道,“死在這裡面了?”
小魚搖搖頭,比劃着說道:“這個人和我們在那個虛拟世界看到的餘晚完全不一樣,這個比她高一些,年齡看上去大一點。”
蘇瑞眼神詢問小魚,什麼虛拟世界?
小魚挑挑眉,亦回複道,晚點說,晚點說。
墨禾看了眼兩人眉來眼去的暗語,拿出身份檢測儀掃了掃,上面顯示:阿勒蘇089。
“阿勒蘇是西蒙組織飼養神女的教導老師,大概就是餘晚的老師了。”墨禾邊思考邊分析道。
西蒙組織的神話蘇瑞也聽過,是父親曾在實驗室研究那些被遺棄的神女時,以為是哄自己說着玩的。沒想到,是真的。
“那她肯定是特别讨厭這個教導老師,所以才特意把她封起來咯?”小魚看着被狠狠嵌入的鐵釘,不由得渾身顫抖一下,往後走了一步,被風齊深扶住,“别怕。”
大家目光都看了過去,葉璇笑的格外開心,但風齊深看過去,葉璇還是迅速變臉,嚴肅地轉移了話題,“咳咳,墨組長,那我們要把她拆下來嗎?”
“不用,她被設計的時候就有下降的裝置。”墨禾走進旋轉木馬内,繞着走到了一個類似小城堡的兒童區間,俯身彎腰在座椅下摸索了了一下,直到碰到一個手柄用力轉了一圈,美人魚那一塊鋼闆就發出咯咯哒哒的聲音,從外部裝飾上緩慢脫離後下降。
“诶,為什麼墨部長什麼都能看到啊?”小魚好奇地問道,“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蘇瑞也不清楚,搖搖頭。
“她的左眼是電子眼。”風齊深在身後輕聲解釋道。
小魚驚訝的說道,“怪不得我當時坐空中救生艙的時候,墨部長一下就看到了我,比區域雷達還要快。”
蘇瑞沒有說話,抿了抿唇,走過去看了眼被放下來的美人魚,身體全部僵硬,身上共有多處釘上,油彩繪畫的時候用色稚嫩,塗色也不整齊,像個生手或是孩子所為。
蘇瑞拿出匕首,砍去一大塊厚厚的石膏,石膏下的皮膚沒有塗上油彩,盡管撕扯的時候帶走了一些皮膚,還能夠看到密密麻麻的紅色印記,和墨禾他們在虛拟場景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哦,有意思了。”老蛇微微眯起眼,歪了歪頭,眼側長長的疤痕蜿蜒到耳後,在懸浮燈下看上去有些粗粝,但幸好本人底子不錯,竟也能有些破裂的美感,“這個阿勒蘇她也要紋身嗎?”
“阿勒蘇不用,隻有神女才需要紋身。”蘇瑞解釋道,“看來這位阿勒蘇不知怎麼成為了神女,那她的大腦應該可以被提取殘留的意識。”
“我的——我曾經見過相關的實驗,據說在他們的大腦中有不會被檢測到的芯片,需要手工提取。”蘇瑞毫不嫌棄地坐在台階上,舉起葉璇給自己的匕首切斷了阿勒蘇的脖子,将匕首一層一層的将阿勒蘇的腦袋撥開。
“要非常仔細,不然很容易損壞。”蘇瑞的父親也是這樣拿着實驗刀,在無菌實驗室中耐心地教導蘇瑞,“大腦是最神秘的地方,永遠有無數個無法被解剖出的秘密,就藏在這些絨毛般的神經元中。”
雖然大家都是常年打仗的人,但仔仔細細看解剖大腦,還是有點難以忍受。像劉一慈直接退到了人群後面,面色不好的走到角落,幹嘔了幾聲。葉璇倒是很好奇,大喇喇的坐在蘇瑞旁邊,“诶,你們研究員每天都這樣嗎?”
蘇瑞皺着眉頭一邊利落地下刀,偶爾伸手進去感知、翻找,一邊搖頭:“生物組做的比較多。”
那個頭骨因為放了很久,盡管外部做足了防腐的保護,似乎是因為已經死了很久才做的,内部還是有一些潰爛的臭味,現在一打開就更加濃烈。
“那你怎麼會這麼熟悉?看上去像個老手。”葉璇伸頭看着蘇瑞對着腦袋掏啊掏,“這匕首是不是特好用,切骨頭都很利索。”
“嗯。”蘇瑞手摸到了一點貼在三腦室的一個小小透明的薄膜,心理松了口氣,拿了出來,“找到了,就是這個。”
一個白色極其輕的薄膜貼在了蘇瑞黑色鮮血和腥臭的手上,剛拿出來的時候帶來了濃重的氣味,葉璇連忙沖着旁邊避開,其他人也往習慣的往後撤了撤。
蘇瑞呆呆地看着大家,也想把手縮回去,被另一隻手抓住,小心輕柔地取走了上面的薄膜。
她看着手上消失的薄膜,幸好墨禾拿走了,不然就太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