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指着大屏幕——雖然他知道梁潼不可能看錯,但他還是不信邪地問:“你不是坐第一組第六桌嗎?”
梁潼理所應當地說:“太後面了,我和人換了。”
他想了想,還補充了一句。
“其他組第一桌沒人願意換。”
何映心說我是什麼很好騙的人嗎。
但是他又能說什麼呢,難道要問梁潼到底是怎麼想的,是不是就是想和自己同桌。
他又不是高博文,怎麼可能說這麼自戀的話。
梁潼想和他同桌圖什麼啊?
……總不能圖他的美色吧。
梁潼又去搬書了,因為有書櫃,他的書顯得不多,何映一眼就看到他懷裡的東西有一盒薄荷糖。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家裡最常買的牌子,散裝的一大袋,放在客廳桌子上招待客人。
何映甚至吃完飯都會自覺拿一顆吃,防止嘴裡有異味。這樣梁潼就不會拒絕他的親吻。
他喜歡沒事就和梁潼摟摟抱抱,纏着梁潼讓他嘗嘗甜不甜。梁潼有一次難得理他了,主動抓着他的領口貼上,然後說。
“喜歡玫瑰荔枝味。”
而現在梁潼手裡的就是那個味道。
何映其實已經清心寡欲很久了,驟然被勾起了回憶,難以避免地想到梁潼的唇。
很柔軟,哪怕不主動,也不會拒絕。
微張着一條縫,任人采撷。
梁潼還一副什麼的不知道的樣子,主動問他:“你要吃薄荷糖嗎?”
要命了。
何映感覺自己的聲音是一個字一個字硬擠出來的:“不用了,謝謝。”
梁潼“哦”了一聲,自己拿了一顆剝開吃了。
何映逼自己移開目光不去看梁潼,年輕了幾十歲的身體似乎對心也産生了影響,他現在就像個炮仗,一點就炸。
晚飯的時候,高博文看着何映碗裡的苦瓜咂舌:“映哥最近學習太辛苦了?”
何映面無表情地說:“不辛苦,命苦。”
高博文覺得難以理解,這苦瓜看着挺老的,他單是想象了一下都覺得舌根發苦。
梁潼瞥了一眼,不經意地說:“最近天氣熱,容易上火,吃苦瓜挺好的。”
電光火石之間,高博文意會了——不過是往某些奇怪的方向。
他揶揄道:“是挺熱的,都開始陸陸續續換長袖了。”
何映瞪他:“吃你的飯。”
梁潼吃完飯後去了圖書館,他上個月借的書到了該還的時候。
他猶豫了一下,又拿了本新的。
文學社每個月都有去圖書館幫忙的任務指标,今天負責掃碼租書的是蔡瀾,他向梁潼伸手要校園卡來登記:“王爾德?我以為你不喜歡的。”
“恰恰相反,我非常喜歡。”梁潼見現在沒什麼人,“陪我聊聊。”
何映回教室後對着發下來的答案發呆。
物理選擇最後的三選漏了一個。
……舌頭有點難受,早知道不吃苦瓜了。
小球第三階段分析,漏了電場對它的影響,應該會偏移。
……突然有點想吃糖。
何映瞄向了梁潼的課桌,那盒糖就明目張膽地擺在那裡,像似有似無的勾引。
梁潼下午問過他了,拿一顆不會生氣的。
再說了,讀書人的事怎麼能叫偷呢——
他環顧了四周,确定沒人在注意這個角落,才伸向了那盒糖。
蔡瀾安靜地聽他說完後倏地一笑:“兩個都是死纏爛打,你就是看臉雙标。”
“我都說了沒有——”
蔡瀾還是看着他笑,他難得有些改口了:“——至少外貌的影響沒有很大。”
“好吧,好吧。”蔡瀾順着他的話說,“玫瑰和毒蛇哪能相提并論。”
友人笃定地做出判斷:“你喜歡何映。”
梁潼聽到了早就知曉的答案,輕輕點頭。
“玫瑰是何映,讓我猜猜,毒蛇是潘敬知嗎?”
有人來問一本書,蔡瀾走去用電腦查找了一下:“A區26排3号櫃,沒被拿的話就在那。”
梁潼完全沒有要滿足别人好奇心的自覺,拍拍蔡瀾丢下一句“先走了”就溜了。
蔡瀾猜的沒錯,确實是潘敬知。
潘敬知對梁潼的感情很矛盾,仰慕和嫉妒交雜,催生出扭曲的感情。
他把梁潼視作靈感的缪斯,是這灰敗世界唯一的救贖,是他既虔誠奉拜卻又恨不得拽到爛泥裡踩兩腳的神祇。
梁潼隻是把他當成想要交流思想的朋友,雖然他早就意識到潘敬知的文字戾氣太重,無差别攻擊所有人,就像本人一樣,在陰暗的角落将獠牙對準要害。
與他相對,何映是不請自來的太陽。
何映追了梁潼兩年,梁潼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隻是成長環境使然,他很難去接受愛情。
他以為隻要一直拒絕,何映就會知難而退。
可何映執拗地向他伸手,要讓梁潼和他一起在欲妄中共沉淪。
何映用一朵玫瑰叩開了梁潼緊閉的門。
梁潼以為自己是不喜歡玫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