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閻王點卯般的地獄場面。
13班的生物墊底也差不到哪去,這本同步是全校統一的教材,難度不夠,很少有人寫。
生物老師平時是個好說話的,作業布置下去了也不查,生物在理綜合卷裡占分少,又相對簡單,學生分配時間少也是正常的。
老師要是真想認真地查他們作業,估計整個班都抓不出一個合格的。
生物老師今天心情似乎特别不好,毫不留情地點了好幾個人,無一不是随便找了道題試圖蒙混過關的。
壓抑的氣氛持續了一整節課,比屋外的雨更讓人喘不上氣。
直到大課間才有人開始開口。
“顔老師今天怎麼了,心情這麼差?”
“更年期?”
“難道是因為我們班這次生物沒考好?”
“不對吧,我們不是比11班考得好嗎?”
何映窩在位置裡打哈欠,早上受涼了,他現在感覺身體有些發燙。
高博文見梁潼出去了,直接坐在了空位上:“潼哥去哪了?”
“小賣部。”
高博文神秘兮兮地問他:“你知道顔老師為什麼心情不好嗎?”
何映撩起眼皮看他,有氣無力道:“願聞其詳。”
“你裝酷呢隻說幾個字。”高博文明顯沒看出他映哥的身體不适,壓低聲音道,“學校取消了最後一次生物競賽。”
“……啊?”何映用昏昏沉沉的腦子思考了一下,瞬間精神了,“什麼意思,不給考了?”
“也不是不給,隻是三中不負責集體組織了,要考的隻能自己去外省考。12班那群搞生競的當然不樂意,鬧了一周了。不過我們的數競和物競不受影響。”
何映怔愣着,喃喃道:“為什麼呢……明明生競每年都有得金牌保送的啊。”
他們省唯一競賽成績比較好的就是生物,畢竟教育資源比不上最發達的那幾個省,數物這種難度大的學科,資源帶來的差距實在是難以彌補。
“嗨,那還不是因為咱們是最後一屆舊高考嘛,三中可能近三年重心都不會放在競賽上了。”高博文摸摸下巴,“說來也是我們這出了好幾個物競黑馬嘛,高一就拿了省一,學校覺得我們這屆要破省物理記錄了,競賽資源也傾注給物理組了。”
何映心說白搭,他已經提前經曆過一遍了,知道現在被吹成物理奇才的最後都隻能老老實實走高考,包括他自己。
“話說寒假的集訓你去嗎?”高博文問他。
何映幹脆地說:“不去。”
“啊?你不是高一的時候也拿了個省二嗎?”高博文驚訝道。
“好漢不提當年勇。”
“……也沒過去幾年吧喂!”
高博文看了眼手表——被收手機後老實多了——現在已經是十點二十五分,距離打預備鈴隻有十分鐘了:“潼哥還沒回來诶,外面下這麼大的雨,他非要去小賣部幹嘛。”
“不知道。”何映又開始頭暈了,手一撐趴到桌子上,随口道,“可能他是大饞小子……”
“說誰呢。”
高博文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身了,梁潼的聲音響起:“起來穿衣服再睡。”
他似乎是跑回來的,氣還有些喘,手上拎着一個袋子。這麼大的雨,哪怕撐傘人都難免被淋到一些,可那袋子卻幹幹淨淨,滴水不沾。
何映感覺自己的症狀加重了,連發出聲音都變得艱難:“你……回宿舍了?”
“還去了小賣部。”梁潼示意他看已經放在何映桌上的熱湯圓,“剛好今天有賣。”
袋子裡是他們上次去看電影時梁潼穿的淡黃色風衣,何映盯了一會,還是拿出來穿上了。
梁潼買衣服喜歡買寬松的款式,何映穿着剛剛好。風衣很保暖,湯圓也還溫熱。他用僅剩的三分鐘迅速吃完了湯圓,貼心的同桌還幫他拿去垃圾房扔——哪怕何映自己去也隻有幾步路。
小房間的門今早被刮風關上了,梁潼推開時發出了很長的“嘎吱”聲。
何映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自暴自棄地倒下了。他不想和梁潼穿一樣的衣服,最後直接變成了穿梁潼的衣服,頗有撿芝麻丢西瓜的氣勢。
這場寒潮來得巧,把本就沒什麼防備的心裹挾進去,繼而難以放手。
何映幾乎是怨恨地想,梁潼像那可惡的姜太公,隻需要抛一個空餌,他這條魚就自願上鈎,可釣魚者偏要丢給他一口珍馐,要他死心塌地。
他本就不堅定的心終歸還是在溫水煮青蛙的餘燼中,狠狠地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