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潼迷茫:“嗯?”
“飯後我就去健身房,十點再回來。”何映毫不猶豫地把兩個社畜每天為數不多的相處時間砍了一半。
梁潼笑不出來了:“那我等你回來再……”
“不用等,你先睡吧。”何映收拾東西就走了,“太晚的話我就不過來了。”
于是被剝奪了睡在一張床上的福利的梁潼每天晚上都會用怨念的眼神目送何映出門,還要幽幽地補上一句:“早點回來啊。”
跟個男鬼似的。
平淡的日子在柴米油鹽與周複一周的工作中度過,臨近年底,時間像被按了二倍速,馬不停蹄地奔向新的一年,工作量也幾倍增加,績效、獎金、年終總結……一切都在背後趕着人向前跑。
可人生,也不是往前跑就行了啊。
2030年的最後兩天,正在回家的途中,何映看着車窗外的雪花以慢慢悠悠的速度落在玻璃上,但又因為相對而言過快的車速,隻是輕撫而過,無法停留在透明的平面上。
梁潼今天穿的很厚,下巴埋在羽絨服的高領裡,米白色的衣服意外地顯得人很白。他不在乎形象,把自己裹得像一隻企鵝,手縮在袖子裡把着方向盤,像動畫片裡行動緩慢的卡通角色。
何映喊他的時候也是呆呆地擡頭,好一會才意識到聲音來自自己的右側,等紅燈時從轉過去看何映:“嗯,說吧。”
何映:“……我們其實可以不用面對面交流的。”
話雖如此,但被對方認真的看着時表達欲确實會比平時強,何映輕咳了一下,欲蓋彌彰地先找了個話題:“你最近忙嗎?”
“不忙啊。”梁潼的腦子在冬天容易轉不過來,無知無覺的回道,“要做嗎?但是明天周三。”
何映雖然沒有這個意思,但還是被他帶跑了:“周三怎麼了?”
“工作日,睡太晚了你起不來。”梁潼給出的理由非常樸實。
有理。
“那元旦有空嗎。”何映的目光不自覺的往窗外移,難得手心緊張出汗,“我們出門放松一下?”
某人的腦子終于回來了。梁潼不再是剛才那副愣愣的樣子,一下子就精神了許多:“你想去哪?”
去哪其實沒想好。
他隻是有點想梁潼了。哪怕他們朝夕相處,隔着不過幾十米的距離,想見對方随時都能打開那扇不設防的門。
可這不夠。
他想和梁潼待在一起,無論是節日還是餘生的每日。
口頭上的交流沒了下文,何映和梁潼對視了一會,然後懊惱地想,梁潼就是塊木頭。
偏要多嘴問一句幹什麼,但凡說一句“當然願意”,何映能把心都掏給他。
梁潼不會讀心,不知道何映在想什麼,無措地應對着突如其來的尴尬,可惜運作了一會的腦子又被凍住了,怎麼檢查也找不出程序的bug。
何映的心思太難懂,他不解釋,梁潼也不追問,兩個人白長了嘴卻不會說話,擰巴着一起丢進油鍋都不會軟化。
一口一個嘎嘣脆,牙疼得很。
事實上梁潼的回答沒什麼毛病,硬要說的話是他太吹毛求疵了。何映終于意識到自己被梁潼慣壞了,一些不合心意的小細節都要揪着不放。
他想要梁潼一句明确的答複,讓他知道不隻有自己一個人想要更進一步。
原來被愛的時候,人都會變得有恃無恐,以至于得寸進尺。
他們的關系像一個怪圈,總是一方在無條件地忍受着一方,上輩子是他,這輩子是梁潼。可真正的戀人之間不該是欠與虧欠的關系,愛情不需要單方面的委曲求全。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歎出來,低聲道:“問問而已。”
梁潼敏銳地察覺到“而已”背後可能有什麼事情跟着“算了”。他不喜歡這樣的模糊其詞,既然何映不願意繼續說,那就由梁潼接下去:“你元旦有空的話——”
“我們去約會吧。”
約會,這對情侶來說是一個平常但不平淡的詞。可對他們而言,就有些過于陌生了。
友誼的建立先一步達成了占據對方日常的成就,在不知覺的時候已經習慣了彼此在自己身邊這件事,以至于兩個人相約出行時說的最多都是“去這裡怎麼樣”。
這麼想來,他們從來沒有一場真正的,合格的約會。
外面的雪還在下,像雨一樣覆蓋過地面,卻比純粹的沖刷要溫和,輕盈地落下後積聚在一起織成白毯,同樣能起到讓天地煥然一新的效果。
天氣預報說明天是晴天,所以這應該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
何映原本一團亂麻的心緒平息了下來,“簌簌”的落雪聲幾不可聞,但也足夠清晰。
“好啊。”他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