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天無論從那個門裡進來的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她都要滿面笑意地迎進來。
門鈴響起的就是這麼猝不及防,何立鍋鏟一放就往門口沖,臨開門了突然又有些緊張,回頭朝李佳慧做口型:我英語不好啊怎麼辦。
李佳慧:……
她無奈地把水龍頭和煤氣爐先關了,然後走過去,沒好氣地揪着何立的耳朵讓他閃遠點,然後對着玄關的鏡子揚起一個和藹親切的笑容,這才打開了門。
何映剛好擡手準備再按一次門鈴,猝不及防對上了她的營業笑容,愣了一會對梁潼道:“好像……按錯門了。”
李佳慧:……
父子倆一個比一個會氣人,她瞪了不着調的兒子一眼,然後熱情地探頭往外望:“快進來快進來,外面風大——”
看到梁潼後一秒,她的話卡殼了,随即眼睛瞪大,竟然就這麼僵在了原地,三個人一時之間陷入一張詭異的尴尬。
還是梁潼先開口了,禮貌地和李佳慧打招呼:“阿姨好,我是梁潼。”
長得好看有一個很顯著的優勢,就是哪怕過了七年,哪怕梁潼已從少年變成青年,他們都能很快地把他和記憶裡的人對上号。
可正是因為還有印象,尴尬程度遠比其他任何一種情況還要嚴重。何立早在他們門口僵持時就敏銳地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迅速溜回廚房裝成兢兢業業的大廚,忙得腳不沾地,隻能隔着老遠和兒子帶回來的客人說一句“歡迎”。
招待客人的重任落到了李佳慧頭上,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兩人迎進門,然後看着何映熟練地拿出兩雙棉拖,順帶摟了一下梁潼的腰,一時都不懂自己該做出什麼反應。
“給叔叔阿姨帶了些禮物,放電視櫃旁邊可以嗎?”梁潼手被勒得有點疼,他買了十大盒,而且執拗地不讓何映幫拿,現在頗有點打腫臉當胖子的狼狽。李佳慧的反應更是讓他拿不準态度,梁潼感覺自己離被丢出家門不遠了。
實際上隻是在發呆的李佳慧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道:“随便放就好,這得多重啊,何映你也不幫幫忙!”
何映心說我不扶着他嗎,不然以梁潼這紙紮的身體,蹲下換鞋的那下都夠他直接栽倒下去了。
說來也奇怪,明明他們兩的口味早就同化了,梁潼做飯把他喂得體重逐漸增長,自己倒是一點肉都不長。
難養得很。
梁潼被李佳慧拉着坐到了沙發上,和幾年前一樣溫柔的女士親切地捏着他的羽絨服,關切道:“穿這麼薄,冷不冷啊?臉都凍紅了。”
意識到沒人管自己死活的何映一屁股坐到了梁潼旁邊,自然地摸了一下梁潼的手:“他熱着呢。媽你是不知道咱這冬天是真暖和,一出站我就出汗了。”
李佳慧隻聽了半截:“出汗了?冬天出汗容易感冒,阿姨給你泡熱姜茶,别着涼了。”
梁潼受寵若驚,她說什麼都乖乖點頭,好像李佳慧給他拿的是仙漿甘露而不是歹毒的姜茶——哪怕是毒藥梁潼也會聲都不吭地一口幹了。
自覺多餘的何映起身了,語氣怨念道:“我去泡。”
話雖如此,此人站在旁邊眼睛還一直往這邊瞟,生怕梁潼被他媽大卸八塊。
李佳慧才不是棒打鴛鴦的惡婆婆,來的人是梁潼讓她驚訝,但并不反感。她隻是不明白,兩人既然兩情相悅多年,之前又怎麼會鬧成那樣。
全天下的母親似乎都是不放心孩子的,就算嘴上再嫌棄,她也還是擔心何映受委屈,在絮絮叨叨的唠家常鋪墊後,她還是忍不住問道:“潼潼啊,你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已經端水回來的何映也沒個正形,歪倒在沙發上,長腿占了半個沙發,懶洋洋地開口道:“我早說過了,我沒早戀。”
梁潼感受到何映的手觸及了自己的後背,一筆一劃地在他後背上寫字,有些癢:“工作後重逢的,我追的他。”
李佳慧明顯心情好了一些——畢竟人心本來就是偏的,更何況何映是自己親生的。此時樂呵呵道:“他沒給你添麻煩吧?要是受了委屈就和阿姨說,阿姨替你管教他。”
何映在他背後寫道:「哈哈。」
落筆的力度很重,隔着厚衣物梁潼都能感受到這人的怨念。
梁潼當然知道這是客套話,但還是嘴角上揚了一些,心想,何映的父母真的很愛他。
他的愛人擁有很多很多的愛,梁潼發自内心地為此感到高興。
何映本就該如此,他值得。
他們回來的時間也是巧,硬菜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再現炒個青菜就可以開飯。何立終于沒理由賴在廚房,猶猶豫豫地出來後看到是梁潼,吃了一驚:“這是,你高中同學?”
梁潼腼腆地點頭:“叔叔好,我是梁潼。”
李佳慧挽着梁潼的手臂,給何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有什麼不妥當的話都憋着,然後笑道:“潼潼坐,何映去給人家端飯。”
何映突然覺得,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