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像融化的金箔，從飄窗傾瀉而入，将整個卧室浸在琥珀色的光暈裡，床頭邊沿的金屬雕飾上折射出流動的光斑，溫暖的淡黃色棉被也泛着柔光，仿佛整個床鋪都在呼吸。

男人靠在床頭，光着上身，懷裡靠着安安靜靜的女人，他時不時親吻女人的鬓角、耳垂，親吻的聲音像是夕陽在熔化，也如同冬日炭火的“噼啪”。

邬子兵拇指揉搓着羅牧垚的手背，另一隻手從女人肩頭往下彈着鋼琴，從背到腰、再到腿。

一直沒吭聲的羅牧垚這時仰起頭，看着邬子兵的眼睛，道：“給你看樣東西。”

邬子兵輕聲問：“什麼東西？”

羅牧垚輕輕掀開被子，完全露出雙腿。

她提起膝蓋，碰上男人的膝蓋，道：“你看，我膝蓋上是不是沒疤了。”

邬子兵目光從女人腰腹上的粉色蝴蝶結直掃下去，喉結滾動了下，問：“你去做了激光？”

羅牧垚看向男人，問：“你怎麼知道？”

邬子兵答：“我記得你跟我說過，會想辦法把那些疤去掉。”

羅牧垚問：“你這都記得？”

邬子兵又吻了女人一下，道：“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

羅牧垚笑了，道：“當時醫生還問我，确定要去掉嗎？這些疤留着又會怎麼樣？我說還是去了吧。”

邬子兵問：“去的時候疼嗎？”

羅牧垚看向邬子兵的眼睛，答：“我不記得了。”

邬子兵看着女人，又笑了一下。

羅牧垚這時忽然道：“我媽跟我說，當年她收到了你約我去彙光廣場的短信，但她删了。”

邬子兵聞言，看着羅牧垚，道：“我也猜過，你是不是沒看見。”

羅牧垚問：“那你覺得如果我看見了，就一定會去嗎？”

邬子兵無奈笑了下：“可能也不會。”

羅牧垚問：“所以你等了我多久？”

邬子兵回憶起了那個春寒料峭的灰蒙蒙的早春，他從淩晨起就站在了彙光廣場大門前，商場的鐵皮大門還上着鎖，天完全黑着，路上幾乎看不見行人。因為他沒收到女生回複的短信，不知道女生會什麼時候來，隻能早點開始等。

他手裡還拎着一隻藍色的禮品袋，袋子裡裝着他純手工做的一顆深海魚水晶球，那是給女孩的十七歲生日禮物。

但是他從破曉等到正午，又從黃昏等到深夜，都沒見到女孩的身影。

可此刻邬子兵用目光輕輕摩挲着女人的膝蓋，隻答：“我忘了，也沒多久吧。”

羅牧垚問：“如果我那天去了，你會對我說什麼？”

邬子兵沉默片刻，才道：“會說讓我後悔的話。”

“什麼？”羅牧垚好奇道。

邬子兵道：“我那時候想跟你說的是，等我回來，一定一定要等我回來。”

羅牧垚垂下眼簾，好像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邬子兵是怕讓她等，會“耽誤”她。

男人這時問：“我們第一天見面的時候，你問我十一年了，現在才回來幹什麼，是不是在怪我？”

羅牧垚咬了下唇，道：“我沒說‘才’。”

邬子兵笑了下，又道：“那個時候是真的很幼稚，我以為我可以說了算的事，到後來才發現，我說了都不算。”男人說着低下頭，望着羅牧垚的眼睛，道，“所以如果我當初真的說出了讓你等我的話，我會覺得自己是個渣男。”

羅牧垚被逗笑了，反問：“那你希望我等你嗎？”

邬子兵問：“你說呢？”頓了下又問，“不過那天聽你那麼問，我其實很高興，因為我就可以當你是一直在等我。隻是高興完了，又覺得自己太沒用。”

羅牧垚答：“你不用自責，因為我也沒等你。”看着邬子兵黯淡下去的目光，羅牧垚很認真地補充道，“隻是後面碰到的人，再也沒有你好了。”

邬子兵挑了下眉：“真殘忍。”

羅牧垚親了邬子兵的唇一下，邬子兵卻忽然坐直身子，又移動到床中間，托着女人腳踝，擡起羅牧垚的小腿，親了一下女人的膝蓋，羅牧垚的小腿刹那間顫了顫。

而男人卻跪到她腳邊，忽然從床尾的地方擡起眼看過來，眼神瞬間犀利得活像一隻瞄準了獵物的豹子。

羅牧垚下意識收了收腿，問：“你要做什麼？”

邬子兵唇角勾出一個輕佻又危險的笑，道：“那不得更好一點，把我今後的競争對手都消滅在襁褓之中。”

羅牧垚緊張得想要躲，邬子兵卻輕輕抓住了她兩隻腳踝，從她小腿肚子一路吻了上去。

……

羅牧垚疲憊地趴在被子裡，輕輕喘着氣。邬子兵卻下了床，把自己亂扔在床角的外套拎起來，蓋上了羅牧垚都懶得去蓋的肩膀。

男人系着襯衫扣子，輕笑一聲：“菜放門口了，我去拿一下。”

羅牧垚眼都沒睜，也沒答話，累得昏昏欲睡。

不知大約過了多久，邬子兵再次輕推開卧室的門走進來，看見羅牧垚閉着眼，似乎睡得香甜。

他坐到床頭，伸手輕輕撫開女人額前碎發，就在這時，羅牧垚睜開了眼，懵懵地看着他，就像隻沒帶腦子的貓，勾得他揚起嘴角。

羅牧垚迷迷糊糊地問：“幾點了？好餓。”

邬子兵道：“六點。餓了就起來吃飯吧。”

羅牧垚以為邬子兵是已經點好了外賣，很開心。她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邬子兵立刻把胳膊遞過來，讓她撐住緩緩起了身。

邬子兵接着遞來她溫暖蓬松的睡襖，披在女人肩上，幫她一隻袖子一隻袖子地穿好。

一瞬間，羅牧垚恍惚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幼兒園的歲數，而邬子兵像是給她穿衣服的爺爺。

邬子兵看見女人低了頭，問：“怎麼了？”

羅牧垚整理好情緒，再次擡起頭，看着男人笑了一下，道：“我男朋友真好。”

邬子兵明明看見了女友眼底晶瑩而又收斂的淚光，心疼又憐愛地俯身親了女孩的眼皮，一顆淚果然被他親吻下來。

邬子兵知道羅牧垚的眼睛很像水龍頭，他看着那顆挂在眼角的淚珠，突然想起“眼淚是珍珠”的歌詞，輕笑道：“穿個衣服就好了？我女朋友不能這麼好騙。”

羅牧垚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

羅牧垚來到餐廳，看見桌上擺着兩份牛排，但碟子是家用的，她又看向開放式廚房那邊明顯動了火的痕迹，疑惑道：“你下廚了？”

邬子兵笑道：“嘗嘗你男朋友的手藝。”

羅牧垚坐到桌邊，切下一塊牛排放進嘴裡，邬子兵在她對面觀察她的表情。

羅牧垚笑道：“手藝真好。”

邬子兵放下心來，道：“這些年在國外，也不是光長了歲數的。”

羅牧垚感覺到男人話裡有話，好像是有什麼要對她說了。

她又叉了一顆西蘭花放進嘴裡，便聽見男人輕聲道：“我當時出國，跟我姑姑達成了協議，隻要她家有人進公司，我就可以回來。當然我爸還趁機回購了我姑姑手裡的老股，總之，我當時也答應了。”

羅牧垚安靜地邊吃邊聽。

邬子兵接着道：“2020年，我姑姑的女兒，就是我堂姐畢業進了公司，我就要回國，但是我姑姑不幹，說他兒子還小，可我管不了那麼多，直接買了機票。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