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瑣的環節,又有康王如此重視,連一些南楚的習俗,也添了進去。
花轎從太常寺出發,特意繞路經過了長安城最為繁華的東西兩市,又走過尚書巷,走過盛陽長公主、趙王、梁王、穆陽公主的府邸,才在黃昏将近前,靠近了康王府。
皇帝自王皇後去後,連趙王成婚都不曾出宮,這次也不例外。武貴妃作為康王生母,有特旨出席,其餘妃嫔則備了禮,于婚禮之際,從宮中賜出。
康王不顧滿頭大汗,牽着紅綢,跟着十餘個禮官亦步亦趨,總算做完了功夫。
此刻,太子負着手笑道:“康王成婚,本宮和太子妃賀一對紫玉福娃。”
康王躬身道:“臣多謝……”
“起來吧,自家兄弟。”太子含笑拉起他,道:“康王妃來自江南,郡主專門挑選了極好的皮料,一半送了制造局給王妃裁量冬衣,一半留給你們自行定奪。她是武人,大抵得了你的婚訊,就着手去找了。”
趙誠璋和穆陽并肩一處,穆陽的賀禮是太子替她預備的,是南楚建邺城中的荷花種子,雖不貴重,卻顯得用心。
太子輕聲講出來,永嘉的神色不由微晃。故鄉而來的荷花,有了種子,明歲也能在這長安看到了。
“我這點小心思,哪裡及得過三哥哥?聽四哥哥說公主喜歡讀書,進宮請了口谕,又請了十幾個國子監博士,将《開成石經》拓了一套下來。”穆陽擡頭瞧着左右,趙王已然飲勝,被趙王妃拉着,落座飲茶醒酒呢。她又道:“四嫂嫂學貫古今,這便不必我多說了?”
永嘉隻曉得趙王府送來的是套書,此刻才知竟是這一套,面露動容,輕聲道:“多謝趙王兄了。改日,永嘉登門拜謝。”
“不用客氣。”康王聽得她開口,神色愈發溫柔,道:“趙王兄脾性急,但心地好,今日也是為我擋酒,才喝成那樣了。”
“折騰一整天,你還是快帶王妃回去歇歇。”王遐一手拿着酒壺,粉面湊過來,笑道:“舅舅我改日再來讨酒喝!”
語罷,他轉身就往外走,邊走邊喝方才順的佳釀。
“誠璋,跟着他送回去。”太子是怕自己這位小舅舅喝多了醉死在外頭,穆陽卻拉住了趙誠璋,輕聲道:“我跟着就行了,你帶着郁離呢。”
新娘被康王送到了婚房,自有他倆的相處,甜蜜亦或苦澀,非外人道也。
若說郡主府已是郁離生平罕見,這康王府則叫她目眩神迷。她跟在趙誠璋身後,生怕一個出神,就會找不到路。
“康王的母妃家裡是巨賈,義父登基之初,是武家資了一半家産,為我大齊定下了北方的安甯出了大力。這康王府是武家人出錢修造,占地雖及不上東宮,但其中用心,自超出百倍,何況我的郡主府。”趙誠璋帶着她在花園裡散着步,與她解釋着何為造景,講着那一方方巨石來曆。
郁離用心聽着,幾乎不敢開口。
“盛陽長公主性情溫婉,今次歸京長住,隻是她不喜出門,除非你去否則見不到,是尊真正的仁心菩薩。太子監國,既有仁心亦有手腕,與我交好,你不必怕他。”
趙誠璋怕她走累了,尋了處水榭入内,揮手屏退侍從,和郁離一起坐下。
“趙王魯莽,卻對妻子言聽計從,估摸着也會放入軍中。他直來直去,你也别怕。”
“康王便是今日的新郎官,将來會出任京都府。”趙誠璋心知肚明,皇帝是在為自己百年後,太子的班底做準備。若康王勝任,将來有望留在中樞,武家的财物,也就成了太子囊中物。
“梁王懦弱,如今也沒讓他出仕的消息。”趙誠璋的目光從水榭外,光明正大地留在郁離眼眸處,她道:“你的戶籍、你的事,我托付給了穆陽。”
“郡主,為什麼一定要留我在這裡?我在平州,也能學的。”郁離鼓足勇氣,問出了早就想問的話來。
“你的傷太重底子太差,又過了十四,如今瞧着都好,實則内裡虛空,經不起磨難。”趙誠璋不再回避,道:“上天讓華墨救了你們,又把你丢進了我的軍帳,救人救到底,我自然要為你考慮。你這腿,走得久了還是疼的。小陶太醫說過,若留在長安,她有把握給你補上來。”
“穆陽正是好玩的年歲,心地良善。她是義父的幺女,前頭的都寵着她,有她看顧你,自然是最好的。”趙誠璋道:“此次回平州,我無暇将你帶在身邊,也難留人照顧你。那邊醫生到罷了,藥材卻不好尋,難不成次次都快馬送來麼?”
話裡話外的意思,穆陽輕聲的話語,郁離都聽懂了。她忍着的淚還是緩緩流了下來,說話也帶着抽泣:“我會好好學的。”
“看顧好自個兒身子,不要膽小。穆陽……”趙誠璋溫柔地笑了,道:“她古靈精怪的,卻是仗義的好姑娘。你要尊敬她,但不要畏懼她。”
這還是郁離第一次見趙誠璋露出這樣的表情,即便此時她分不清尊敬與畏懼之間的區别,還是誠惶誠恐地點頭。
“我就要回平州了,你不要來送我。”趙誠璋深吸口氣,道:“平州,可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