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朕口谕,杜陵軍暫且由副将負責。太子痊愈前,趙王禦前行走。諸事……朕親裁。”
“哪個不長眼的,還要為庶務叨擾了太子休養,朕治謀害東宮之罪。”
“葉清歡,東宮守衛,再多調兩衛。”
一句一句落下,穆陽的心頭緊張起來。但她曉得此刻不容商量,隻是在離開前寬慰着柴文君。
太子妃的心事都在丈夫身上,勉強笑着,道:“父皇如此安排,或許另有打算。六娘,莫因此心裡憋悶。”
“怎會?”穆陽瞧出她的為難,與她握着手,輕聲道:“二嫂嫂,有什麼事要我辦的,盡管差人來,我沒什麼不答應的。二哥哥要緊,你也要留心自己,不然二哥哥醒了瞧見你,會傷心的。”
“好。”柴文君顧不上旁的,等送走穆陽一行,才收拾着心情,前往側殿。
皇帝閉目靜思,待她進來了,擺擺手讓柏簡守在殿外。
“朕問過了,林院首說,沒有下毒迹象。”皇帝說罷,仿佛去了一件心事,他見柴文君的肩頭也放松下來,方道:“成嗣這些年立于朝堂,朕讓他監國理政,讓他去江北曆練。你不是成賢那般隻曉得閨閣的普通女子,當懂是為了什麼。朕的心中不在意嫡庶,但他是朕的長子,更是……阿清的孩子。”
“父皇願百年後,給成嗣一個安穩的天下,讓他成就治世之功。”柴文君輕聲回答。
“但今日朕發覺,朕錯了,悔之晚矣。”皇帝閉上眼,語帶顫抖,道:“事太多,朕又存着要朝廷曉得太子份量的心,将朝政一味丢給了他!成嗣卻恐失察,總要親力親為,才會給他累至此般!朕要将天下交給他,更要一個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成嗣!他才二十多歲,鬓内卻藏着白發!朕這個父親,太不稱職了!”
“父皇,還請莫要此般言語。父皇對成嗣寄予厚望,是兒媳疏于照料……”柴文君心内一急,匆忙上前,卻見皇帝臉頰都是淚水,自己再難忍住,側過臉涕淚漣漣。
“好在上蒼庇佑,林院首既說能好,朕信得過他!”皇帝在短暫的沉默後,收斂了情緒,用袖口擦過臉面,望着柴文君,道:“國事,朕會處置,你隻管盯着他,讓他乖乖養病。你告訴他,朕會着人修一條九闾宮過來的飛廊,但他若不健步如飛,朕絕不會叫他出東宮半步。”
“是!”柴文君松下了心神,道:“有父皇金口玉言,有父皇撐腰,兒媳一定看住了他!”
同車回到王府,一路都沒什麼話,直到沐浴完,康王披着衣,問:“王妃呢?”
“正在寝殿讀書。”
康王颔首,調轉方向,去往王妃的寝殿。推門而入,房内溫暖,讓他一瞬咳嗽起來。
永嘉自案後擡起頭,彼此心知肚明,輕聲問道:“康王殿下此來,倒是多餘了。”
“王妃,你我夫妻,為何總是……隔着什麼一般?”康王歎息,在身後合上門,踱步走到書案旁,輕聲道:“父皇的話,你很介懷?”
“本該如此,我為何介懷?”永嘉搖搖頭,道:“我去東宮,示我心中無愧,隻是擔憂太子身體;我困王府,是自證清白,也為殿下去疑心。”
“我從未疑心過自己的妻子。”康王皺着眉,道:“父皇的處置全在公心,對趙王兄、對我,不過是尋常手段。”
“若無疑心,何須至此?林院首已經開口,太子是累病的。”永嘉輕聲回嘴,擱下了手中的書卷,道:“殿下,我若是你,便住在京都府中,與家中的和親公主離遠一些,而不是這般夜了,跑來逗留,還不肯離開。”
饒是素來溫和,康王也被激出了脾性。他終于冷下了臉,道:“本王隻得你一個王妃,夜裡尋你,有何不妥?”
“殿下若覺着清夜孤寂,再娶幾位,尋常事罷了。”永嘉不再擡頭,看起了書。
康王忍了又忍,這件事讓兩人平靜許久的生活磨出了劃痕,但他不是個能退一步的性子,沒當場發火,已經是忍讓了。
康王終究調轉身子,臨走狠狠摔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