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小産的消息,還是惹出了些許風波。好在康王應變得當,如今又不領差事,回家後閉門謝客,才躲來了清淨。
元豐二年,倒春寒席卷中州,關中也沒躲過。竟是入了四月,初夏時節,水中荷苗才新發嫩芽。皇帝下了旨意,由本次女科三甲及清考得中者,編修王皇後留在宮中的舊稿。同時,更令禮部為王皇後拟尊号。
柴希玄封還聖旨,當日被宣召入宮,半日後柴希玄出宮,竟是親自翻閱古籍。
清明時節,因康王妃養病,趙王、梁王奉召,同去天壇祭祀。是日,南楚國書入宮,言說欲遣使節入京都。
皇帝正與雲熙幾人說着王皇後舊稿事宜,便将國書讓她們傳閱,方問:“諸位以為如何?”
林清光看罷,道:“許是為康王妃的緣故。”
雖說下了國書叱責,但為此遣使節,也叫皇帝犯了疑心。他心中也是這般猜測,或許楚太子和永嘉姐弟情深,永嘉入齊,換來他的太子位平穩,風聞這位南楚太子很有古人遺風,是個端方君子,如今終于握到些許權柄,欲遣使節來訪,是尋常人情。
皇帝不再猶豫,道:“張卿,去禮部、鴻胪寺傳口谕,準南楚使節入京都,一應事宜,按從前的章程着辦。”
張落躬身領旨,快步離開。
皇帝說回舊稿事,道:“準爾等含涼殿行走,開東暖閣為修書之用,如今也有些時日了。今日召見,便是告訴你們,此事不宜過急。如今你們也看到了,她曾盡全力尋找《洛川典籍》,為懿宗年間臣子做傳。朕做不來這些,你們把這些都囊進來,算是朕為她盡綿薄之力。”
林清光身為狀元,領六品翰林編撰,更是此事的主官,帶頭躬身遵旨。皇帝見她們面容肅靜,也頗為寬慰,道:“且去。”
他又埋頭看着折子,半晌後道:“誠璋還順路剿了一窩山匪,特地上了奏疏,言說平州匪患。”
柏簡站在一旁搭話,道:“郡主是冷面熱心,見不過腌臜事,有她在是平州百姓的福氣。”
“誠璋啊,是對朕生了怨怼。”皇帝将奏疏丢給柏簡,站起身活動筋骨,笑道:“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倒是教起朕來,和阿清一般脾氣。”
柏簡哪裡敢看?隻是收好了放回書案,心裡也明白,這種話也就趙誠璋敢言。這二年上書東宮之位的雪花一般,皇帝隻作不理。身為老仆,柏簡也覺着皇帝這般逼着三個親王,有點過火。隻是皇帝一念既定,哪裡輪得到旁人?
“皇上天心在上,待郡主面聖,父女間說通了,自是再無嫌隙。”柏簡雙手交握,跟随皇帝走出宣政殿,就在宮中散着步。
“哼,她敢拿奏疏氣朕,朕還得耐着性子給她解釋,這成什麼道理?”皇帝啐了一口,神色卻無怒意,手背着踱步前行,難得不是思樓的方向。
柏簡見他是心情大好,才梗着脖子,道:“皇上,若郡主曉得皇上為春柳營新挑的都尉是葉都統的妹子,定是歡喜的。”
想起那個暴脾氣的姑娘,皇帝龍顔大悅,笑道:“你說,葉清歡這樣個儒将,妹子卻似怒張飛一般,不但生得高大健壯,脾氣與她兄長是全然不同。”
“可巧,名喚清甯。”柏簡一想到那姑娘炯炯的目光,也覺得有趣,道:“皇上打算何時下旨?”
“就在梁王成婚前罷,六月二十四。”皇帝一副胸有成竹,道:“誠璋的腳程,進京都大抵也得六月中旬,今次便多留一留,來年春日宴後,再回平州。”
“說起來,蘇侯爺也快回來了。”柏簡觑着光,估摸着時辰,道:“皇上,這般折騰了侯爺,私下也定要抱怨的。這次武安侯家裡人都來了,定要熱鬧好些天了。”
皇帝想了想,道:“走,得去趟梅妃宮裡。”
“皇上,宣微殿甚遠,還是傳了轎辇罷?”柏簡松了口氣,皇帝少進後宮,再不去面上便十分不好看了。
轎辇到了沒有用,皇帝武人出身,柏簡也不是老态龍鐘,隻當散心,一路行過宮中景緻,倒也快意。
到了宣微殿,方聽得穆陽的笑聲。皇帝心中了然,這是為梁王的婚事來的。這份體貼,皇帝最是喜歡。他大步進來,含笑道:“小六來了,怎不着人與朕遞個消息?”
宮中人匆忙起身行禮,皇帝擺擺手,自然瞧見一身青衣頭戴幞頭的禇良。
“在梅母妃這裡說完話,就打算去宣政殿的,父皇既來了,倒省卻我走動勞累。”穆陽俏生生過來,扶着皇帝的手臂,道:“我怕宮中忙不過來,帶了長史、家令還有清潮,一起來瞧瞧有什麼要幫襯置辦的。”
梅妃等皇帝坐定,才道:“六娘長大了,心思細膩,雖不至要勞動了公主府,但也的确給臣妾省了不少心思。”
“不添亂就不錯了。”皇帝換上和藹的神情,道:“誠璋六月中入京都,南楚的使節大抵也是那一段日子。梁王成婚後,不能再挂閑職了。梅妃,你有何意?”
“皇上,後宮不涉前朝,這等事皇上自己拿主意。”梅妃從不逾矩,給了皇帝個釘子,穆陽忙道:“三哥哥去了督軍府,四哥哥照顧王妃,如今沒領差事,父皇要給,可不能偏愛了五哥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