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了全場,亦覺有趣,便令内帑出資,在西市裡,露天搭了台子,請玉麟班又唱了幾出熱鬧的戲。劉雅便邀了穆陽同去,以示皇族與民衆同樂。
随即又是重陽,甯國公冊封禮後,皇帝率子女登高,繼而祭祀祖廟,又為京都百名七十上布衣老者賀壽,以示皇族尊老之心。
過了些日子,甯國公夫婦便離京歸鄉,這一次皇帝親送,穆陽陪在左右,眼瞅着皇帝心緒南甯,便陪着皇帝又去了護國興教寺,禮佛吃齋,過了七八日閑散生活。
“你這身官服是可以換下了。”穆陽瞧了瞧她,讓她伸直手臂,心中目測後,道:“女官服制定下了,冬月初一全換新衣,你的我讓人已經制好,過會兒回了家,你沐浴了到我寝殿來試試。”
禇良方才就想問,此刻穆陽開了口,她便順着心意問了。
“你出京都的時候,父皇心裡就拿定了,隻是等到大姐姐、甯國公他們離京,才頒旨頒布的。”穆陽此刻便滿心想看禇良換上後的模樣,刻意不提究竟是如何裁制的,等她先吃完了面,便親手布菜。
“與我說說水陸法會吧?”穆陽低着頭,她自是從皇帝處知道,彼時仍有遺民出現,這也是她起意辦此法會的目的之一。
禇良細細說了,又道:“這些人在戶籍上本是銷戶了的,衛刺史便将他們帶回州府安置,也按咱們的法子來,給予安撫的銀兩,再授予一技之長。”
穆陽松了口氣,雖在奏疏上都看到了,但從她口中聽着,與别個究竟不同。
“沒料到迦葉大師竟會親自主持法會,他有十年不曾離開大華嚴寺了。”穆陽輕聲道:“你能得這機緣,沒多聊聊?”
“大師是給臣講了許多佛理,可惜臣毫無悟性,隻好恭敬以待了。”這些話一路上禇良都沒敢說,如今終于說得出口,自己也松了口氣,展開眉眼,又道:“衛刺史倒是很通,常與迦葉大師漏液深談,亦是衛刺史送大師返回五台山的。”
“旁人說自己沒有悟性,你還說你自己?”穆陽笑着搖頭,但禇良講了些許硬背下來的話後,她亦扶額,銀鈴一般笑道:“原是如此!”
那迦葉是見禇良聰穎,竟是念叨起梵語來,她如何懂得?這大和尚果然語不驚人死不休,今次能下山,也不知究竟是什麼緣故了。
幾樣小菜慢慢吃完了,禇良長舒口氣,道:“殿下,臣回來了,毫發無損。”
“嗯,我知道啊。”穆陽随口答了,待回到府裡,沐浴更衣,坐在二樓窗前,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
她走之前自己百般擔憂,無非是怕有餘孽賊心不死,甚至不惜入宮請旨意,讓葉清甯一路跟随,明晃晃打着春柳的旗幟,可不就是怕她有絲毫損傷麼?
一點愁緒漸起,這兩月京都因女官服制而起的物議,正有愈演愈烈之勢。若按穆陽自己的意思,采納永嘉所谏,走莊重敦肅,能避免些許。可皇帝卻實打實用了宣文皇後遺稿,隻在袖口衣擺處,用了南楚禮制之意。
如此一來,便有無數奏疏,言必稱女官不足以立朝堂,如此輕佻裝飾更是妖冶禍國。
皇帝為此雷霆大怒,接連訓斥了七八位禦史。本要宣召禮部尚書柴希玄,柴老卻又病重,整個禮部似乎群龍無首,亂如麻矣。
耳聽清沐低笑,應是禇良到了,穆陽收起這些心事,不想讓禇良回家的第一晚就為這些煩惱。
二樓攏了香炭盆,溫馨舒适。窗也早早換上結實擋風的,窗下安坐的穆陽已然預備好了茶點,道:“過來坐。”待瞧見禇良,一身灰色的鬥篷,懷裡捧着幾樣物事,又道:“快放下,裡頭這麼暖,脫了外衣,别待會兒冷熱交替,病着了。”
禇良從善如流,将懷裡的東西擱在邊案上,脫下外罩的鬥篷比甲。一旁早就放上了新制的袍服,自春夏至秋冬,禇良是正五品,主色竟然是茭荷色,配牛革,烏色帽上墜着粉色的珠子,卻非她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