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零散一片的殘肢斷骸,黎忻上前一步,意味不明的開口詢問:
“怎麼,大晚上不睡覺,來和儒先生的藏品們培養感情?”
劣池臉色難看,要不是躲得快,他剛剛差點被密集的影線刺成篩子。
淌血的手死死拽住抵在胸口的鋒利黑線,劣池用了狠勁,一把将直直抵在心口的影線挪向一邊。
伴随着他松手的動作,沒有收力的尖刺直接沖出,将牆壁一把刺穿,留下一個拳頭大的孔洞。
饒是知道他這位“前上司”是個什麼貨色,但在看到這不留任何情面的殺招,劣池依然覺得怒火中燒。
但很快,這股怒火就在黎忻饒有興緻的目光中被強行壓下。
沒人比劣池更清楚眼前的陷阱,一旦被黎忻牽着鼻子走出第一步,他就會失去所有機會,直到踩進對方為他選中的陷阱。
劣池毫不懷疑黎忻對不可控因素的解決措施,因為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是那柄藏在暗處的利刃,替他收割敗者的亡魂。
深吸一口氣,劣池擦去手上的血迹起身。雖然略顯狼狽,但劣池根本沒受什麼傷。
——這人似乎更難殺了。
這是這次交鋒中,劣池最大的感觸。
手中還殘餘着黑色的光點,劣池分不清它的來源,卻本能察覺到危險。
更何況……
他看向不遠處那道灰白色的身影,目光驚疑不定。
那人從始至終沒有任何動作,隻是不冷不熱的看着,好像對一切結果都不在乎。
可劣池确實知道他,也對他的身份有所猜測。
“您居然也在這裡……”
劣池不可置信的開口,但他并不企圖從祂那裡得到答案,轉而看向對他表現得非常好奇的黎忻,旋即又變得憤怒:“你怎麼配!一個自私自利的家夥,你怎麼配!?”
在這一刻,情緒如沖破閘口的洪流,幾乎要将僅存的理智焚毀。
指甲深深嵌進肉裡,劣池卻連疼都感覺不到。
而他所有憤怒的源頭,那個曾經給他希望,又毫不留情将他抛下的男人,卻不為所動的站在那裡,眼底隻剩下饒有興緻的審視。
那眼神裡甚至沒有被記恨的迷茫和悔恨,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報複與仇視,就連過往的真相都懶得仔細詢問。
[哦……你說他啊。我倒是沒準備讓他死,不過死了就死了,一條小狗而已。]
[核心帶回來了?對,就是那顆玻璃球。嗯,放這吧。]
淡漠的話語沖破記憶,那天站在落地窗邊修剪花枝的男人聲音懶洋洋的,連失去好用棋子的苦惱都沒有,更别說難過。
幾句話,輕飄飄的就為他的死訊翻了篇……
劣池始終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何被舍棄。
當初那刺入核心的一刀太冷,冷的直到現在想來……依然覺得刺骨。
黎忻沒有回答劣池的質問。
眼前人的暴怒并不作假,有一刻黎忻确信劣池真的想殺他。
“可惜……”
他在劣池警惕的目光中歎了口氣,語調漫不經心。
無論有多想,無論有多恨,都已經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見面,已經完全确定身份。哪怕恨意已經無法掩蓋,他卻依舊沒能直接下手。
至于原因,他也有了猜測。
一位身裔不是那麼好掌控的,如果當時的自己真的決定用他,一定會确信他永遠無法反撲。
“你看起來真的很想殺我。”
看了半響,黎忻忽然笑起來,可眼底的輕蔑和不屑卻讓劣池覺得渾身發寒。
沒有看他,黎忻擡腳向前方走去,似乎完全不擔心劣池忽然出手。
事實也确實如此,直到黎忻從他身邊走過,一直到在舞台邊緣站定,劣池攥緊拳頭,眼底殺意蔓延,卻依舊什麼都沒做。
“哼……”黎忻輕笑着回頭,眼底帶着嘲弄:“流浪這麼多年,連項圈都沒能摘下的話,可殺不了我。”
輕飄飄的幾個字讓黑暗中的那雙不正常瞪大的眼睛幾乎崩裂,野獸一般的嘶啞聲音幾乎咬着牙吐出兩個字:
“灰鸮!”
“怎麼,我說錯了?”
劣池看到那人笑起來。
這一刻那人幾乎與記憶裡的身影完全重合,淩厲又危險,像是要透過皮囊将他全部看穿。
“小狗,既然知道不敢一口咬下,那就省省呲牙的力氣。”黎忻慢悠悠的語調帶着不以為意的輕視:“或者你也可以孤注一擲試試看……隻要承受的起失手的後果。”
劣池的臉色在一瞬間蒼白。
立在身前的層層防禦居然被人像戳豆腐似的一下戳破,露出了強裝鎮定下的不甘與恐懼。
他的狐假虎威被看穿了。
過去的威懾與綁定靈魂的契約一起,依然還殘留在靈魂當中。
黎忻的嘲弄讓劣池雙目欲裂,可他緊咬着後牙,卻一步都沒能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