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談聲即使在大廳也很清晰。
有個男生問:“鐘哥,葉姐走了?”
“不知道。”
“來根煙嗎,葉姐剛才還說沒見到你,問你去哪了。”
鐘在拒絕說:“不抽煙。”又聊了幾句,聲音漸輕。
過了會,黑色在她面前停下,鐘在問:“帶作業沒,去裡面寫。”
陳霧圓:“……”
她擡起頭看鐘在。
校内校外,鐘在幾乎可以說是兩模兩樣,在學校裡他還收斂着。
一到校外脫掉校服,鐘在身上那股戾氣和社會氣就若有似無,明明看似微弱,卻讓人難以忽視。
他在台球廳走了一圈,不知道和誰聊天時沾染上了煙味,不重,但也聞得到。
陳霧圓問:“你不應該招呼我去打台球嗎?”
誰家做生意讓顧客去寫作業的?
“你要玩?”鐘在說:“我給你找個台子?”
陳霧圓看他兩秒,誠實搖頭,說:“我不要會玩。”
要是換成别家店,多半會說我們這裡有陪練教你什麼的,但顯然鐘在沒打算和她客套,也不打算賺她這筆錢。
他接着問:“帶作業了嗎?”
陳霧圓很無語,片刻後她沒好聲地說:“帶了。”
*
鐘在帶她去的是剛才他換衣服的房間。
剛才沒細看,陳霧圓這時才注意到裡面的布局,估計是臨時改的,房間的牆邊上放了張單人床,正對着有張桌子,旁邊的台球桌推到一邊給室内留出了空間。
布置極其簡單,是鐘在的風格。
桌邊有張椅子,鐘在把桌上的書本推到一邊,朝她輕擡下巴示意她過去坐,問她:“上次的試卷寫完沒?”
陳霧圓反應一會,才想起他指的是最後一次幫扶時的作業。
當時的試卷還在陳霧圓包裡,這幾天她忙着别的事情一直沒來得及拿出來看,今天背這個包順便帶過來了。
陳霧圓低頭拿試卷,說:“快寫完了。”
當時鐘在提前走了之後,數學老師時不時地就來陳霧圓旁邊看她做題,陳霧圓也沒辦法偷懶,一直寫到下課。
鐘在點點頭,沒再說什麼,随口一問的感覺。
他靠在桌邊,斜側着身收拾桌上的書本。
台球廳開了暖氣,鐘在隻穿了件深灰色的薄外套,随着他的動作沿着腰腹朦胧地劃出身形。
進房間時撞見那幕時,陳霧圓還注意到他腰腹上還有道紗布包裹的傷口。
陳霧圓看着他收拾,問:“你的傷好點了嗎,什麼時候去醫院拆線?”
“好了,”鐘在把桌上的作業疊到一起,清出一片幹淨桌面,擡眼問:“你怎麼知道我縫針了,宋傑鋒和你說的?”
陳霧圓說:“看十七中校園牆的帖子知道的,上面發了。”
十七中校園牆是出了名的屁話多,大到世界局勢,小到今天哪個班級的老師講了個冷笑話,無聊到爆炸之類的全都要在空間裡過一遍。
鐘在上學時作為年紀裡的風雲人物,連哪天沒胃口少吃了一頓飯都要被投上去借題發揮,說食堂大逆不道,早就說了應該把做酸菜炒葡萄的廚師開除,看看,現在居然都讓大哥少吃了一頓飯,這還得了?
鐘在聞言“哦”了一聲。
尾音輕轉,語氣有點奇怪。
“……”
陳霧圓警惕起來。
鐘在冷笑了聲,說:“你眼光真差。”
陳霧圓:“……”
鐘在作為學校知名大佬,肯定知道十七中校園牆的置頂是什麼。
“去看看眼科行嗎你,”鐘在彎腰撈起桌上最後一本物理習題冊,說:“他也比得上我?”
陳霧圓:“……”
陳霧圓張張嘴,試圖解釋。
半天,找補說:“我就看到你一個背影,當然——”
“就?”鐘在打斷她,強調:“你的意思是他比我大方?”
陳霧圓:“……不是。”
鐘在直起身,腰抵着桌沿,好整以暇,又像是帶了點挑釁:“你還想看哪?”
陳霧圓目光非常自然地落在他腰上,其實是記得他腰腹上的傷,擔心碰着。
她眨了眼。
視線看起來,似乎往下,偏了點?
鐘在:“……”
鐘在眼神一下變了,他冷臉,扯了下嘴角:“别耍流氓你,就十塊錢入場費想得還挺多的。”
“……”
陳霧圓沒法解釋,掩飾性地攤開試卷,趕緊結束這個話題,說:“上次我有道題不會寫。”
提到學習,鐘在拿了支筆,一手撐在桌上,稍遠的距離,問:“哪題?”
陳霧圓指了指最後一道題。
過了會,鐘在看完題目,寫了兩個步驟,想起什麼,又自我糾正,“哦,你連十塊錢都沒付,陳霧圓——”
他視線落下,嗓音低磁,浸入鼓膜,“白嫖,就别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