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不過我。”
……
趙為他們天南海北地聊着天,氣氛熱鬧放松,但陳霧圓注意到,吃飯的時候鐘在好像沒怎麼動筷子,就時不時地夾幾粒花生米吃。
過會葉子的朋友指了下陳霧圓,問:“你長得好漂亮,有沒有男朋友?”
葉子說:“你問她?我以為你要問鐘哥。”
葉子朋友說:“鐘哥我知道沒有。”
宋傑鋒眼神轉了下,幫着問:“上次我不是聽說有個什麼醜醜老師嗎,是你男朋友嗎?”
提起這個名字,陳霧圓瞬間愣神,她下意識地想看向鐘在,視線還沒落下,又克制地收住,停在他捏花生的手上。
指腹微陷,袖口稍往上提,露出一點紅色的瘢痕。
無需陳霧圓回答,鐘在拎着筷子尾端敲敲桌子,“你再話多,一會我讓你滾出去你就高興了。”
宋傑鋒雙手舉起,陳霧圓回複說:“不是,我和他,很久沒見了。”
順着這個話題,打架邊吃邊聊起各自的感情生活,場子重新熱鬧起來,飯吃得差不多,鐘在起身去下餃子,問:“吃餃子還是湯圓?”
趙為舉手:“我都要吃,我要吃芝麻湯圓。”
“我不吃湯圓,要餃子。”
鐘在點下頭,問坐在邊上的兩個男生:“你們倆吃什麼?”
“餃子。”
“餃子,湯圓要兩個。”
……
鐘在聽完,問陳霧圓:“你吃什麼?”
陳霧圓擡頭說:“餃子。”
“嗯,”鐘在應了一聲。
餃子還沒好,陳平發消息給陳霧圓,說他家裡放着一沓文件,現在他人在開會,讓陳霧圓給他送到路口。
陳霧圓好一會才回複道【你地址發給我】
等地址發過來,陳霧圓看了下,打車過去十多分鐘,陳霧圓和鐘在說:“我要回去給我爸送文件,可能趕不回去,你們先吃吧。抱歉。”
鐘在回頭看她,說道:“你先去,趕不回來再說。”
陳霧圓點頭說好。
陳霧圓到家拿了文件,去到路口的時候陳平還沒來,她站在那等,等了一刻鐘,還沒來。
陳霧圓發消息問他什麼時候到,陳平說還有五六分鐘
【你在家等我】
cwy【我急着有事,你再不來我鑰匙放門口了】
她發了三四次消息,每次陳平都說快了,最後一次陳平說【你等着,我馬上到】
陳霧圓覺得按照陳平的作風,他一時半會到不了,分明就是來不了,還要發句“快了”,陳霧圓甚至都覺得陳平可能是故意讓她等着。
她給鐘在發了條消息【我可能還要一個小時,别等我了。】
過了幾秒,又發道【我可能不過去了,抱歉】
發完沒等回複就關掉手機。
等了将近一個小時,陳平姗姗來遲。
黑色邁巴赫,停在路上,車窗降下,陳霧圓沒動。
陳平開車門自己下來拿鑰匙,他過來車門沒關,大大咧咧地敞着,副駕駛位置上坐着一位很年輕的女人,長發柔順,鵝蛋臉,身上披了一件深青色的皮外套——是陳平的衣服。
對方大概也不知道該不該和陳霧圓打招呼,外面冷風吹進車裡,她尴尬地扯了下衣服,拘謹地探身,揮了揮手。
陳霧圓點了下頭,視線盯着面前的陳平,在他一句句的快了的情況下等了将近一個小時,就算再好的脾氣現在也用完了,問他:“快過年了,你這是在唱哪一出?”
她見過陳平情人的次數不多,可能也是因為她見陳平的次數就少,而且畢竟還沒離婚,陳平還沒太放肆,一年有兩三次會看到陳平的車上有人。
但往常過年這段時間,要回爺爺和外公家,何惜文和陳平都會稍微遮掩一下,即使是貌合神離表面也會裝的和諧。
這是家裡大部分人都會的技能。
陳平接過鑰匙,他一直在公司上班,從小到大唯一受過的苦大概就是結婚了,手上說道:“這是我和你媽媽的事情,和你沒關系,好好讀書。”
“和我沒關系?”
陳霧圓像被這句話砸中了,血液翻湧,剛要說話,嗓子口卻像堵了層粘稠的膠體,想說但又說不出來。
似乎在這一刻說什麼都無足輕重,說什麼都沒用,沒法表達陳霧圓的心情。
她知道家裡關系不好,陳平與何惜文感情淺薄,當時他們結婚前夕,陳平還和他前女友分得纏纏綿綿。
陳霧圓出生更像是作為一條麻繩,用來捆綁兩家人的利益。
這些在陳霧圓小時候一無所知,她隻知道父母很忙,沒空來照顧她,到小學三年級,她和家裡的保姆最親,後來從爺爺、外公家搬出來自己住,家裡沒人更是常态。
沒人來的家長會,親子互動時她尴尬地坐在一邊,有麻煩了要學會自己解決,爸媽不可能放下幾百幾千萬的生意來處理自己的小事。
何惜文和陳平的世界裡比陳霧圓優先級更高的事情有很多,合作夥伴,會議,情人……時間慢慢分出去,分到陳霧圓這裡所剩無幾。
現在看來,這或許都是小事,學校裡的親子很互動尴尬,家長會上的内容聽不聽也無關緊要。
她很小的時候問過何惜文,為什麼爸爸不會和我們一起吃飯,何惜文理性地回答:“因為爸爸不愛我。”
陳霧圓當時問:“那爸爸愛我嗎?”
何惜文蹲下來,說:“你可以親自去問他。”
但陳霧圓沒問,她也許早就知道答案,陳霧圓要的東西也不多,小時候她希望和家長一起去遊樂場,去吃飯,長大後知道就連這些也是不現實。
要學會堅強,學會禮貌,學會面對自己不喜歡的東西也要微笑,這就是陳霧圓學到的東西。
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但陳平這句話卻讓她久違地覺得可笑。
陳霧圓幹咽了下,喉嚨裡的難受感依然存在,略顯平靜地問:“和我沒關系你們當初為什麼生我?”
陳平猛然擡眼,他習慣在公司裡發号施令,自然沒人敢忤逆他,陳霧圓這句對他來說是大逆不道,他手舉起來。
陳霧圓把肩膀的頭發拂開,頂着他目光說:“你動下手試試,你想在警局過年就動手。”
又不是沒報過警。
舉在面前的手垂下,陳平拽過文件說:“你以為誰想生你?”
寒冬裡,冷風迎面吹來,陳霧圓低頭看了下時間,沒管陳平,也沒有回這句話,從他旁邊走了。
陳霧圓也不知道要去哪,這地方她來的少,周邊都是街區,高樓林立,一眼看過去,隻覺得樓房之間天空窄窄的一條線,沉藍色調。
她漫無目的地走了會才想起要看消息。
鐘在在她發消息的後一秒就秒回了,半個小時前
【嗯,不急,在等你】
很普通的一條,但這個瞬間,陳霧圓心裡忽然湧上股莫名的感覺,好像有人在她緊繃的脊背上輕柔的撫摸了一下,很溫和。
陳霧圓問【還在等嗎?】
她加了一個向下撇嘴的表情符。
幾乎是秒回:
【嗯,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