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在換了個姿勢,曲着腿靠着台球桌,雙手交疊在身前,半晌否認:“不是因為你。”
“我跟王思遠他們兄弟倆早就認識,初中那會就打過架,就算沒有你他遲早也要找我事,你算是被牽扯進來的。”
鐘在說的确實是實話,如果王葉南不是因為要找他,可能根本不會去跟蹤陳霧圓,拿陳霧圓當籌碼歸根結底,這件事本質上就和她無關。
“你也别又覺得愧疚了,王葉南是以為我們倆有什麼關系,才用你威脅我,這事因我而起,我不可能說坐視不理,任憑他們誤會。”
鐘在說:“換成别人,我一樣跟着去。”
他目光坦蕩,似乎說的都是實話。
陳霧圓聽完,倒沒覺得特别失望。
确實,按照鐘在的性子,因他而起的事情他不可能袖手旁觀。
陳霧圓覺得鐘在這個人很好,不單單是因為他對自己還算,而是鐘在他本身的性格就不錯。
陳霧圓說:“還是謝謝你,王葉南可能也不是單純的因為你才找我,之前我和他表哥王思遠鬧得挺難看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會來找我。”
她這樣一說,房間裡另外一個鬧得也不咋好看的人頓覺這話有些内涵自己了。
鐘在靠着台球桌,呵笑一聲,不屑地說:“蹲了兩年牢還舊情難舍,廢物。”
“……”
陳霧圓差點就忍不住想問難道你舍了?
但沒敢這麼直接地問。
她和鐘在的事說起來簡單,不就是被拒絕過一次嗎?
但真操作下來,誰也不清楚鐘在對這件事,到底介意到什麼程度。
她猶豫要不要問出口,盡管自己現在很想知道。
何惜文和陳平即将離婚,這或許意味着,對陳霧圓來說家庭上所帶來的困苦和矛盾馬上就要迎來終點了。
親密關系的陰影是場浸潤骨頭的風濕病,大多數時候都風平浪靜,但每當大雨來臨時,損壞的骨頭就會散發着密密麻麻的陣痛。
這些年糾纏下來,陳霧圓已經在上面耗費了無數精力。
從一開始的茫然痛苦到後來的麻木順從,被忽視、出國、家暴、謾罵,陳霧圓不想再讓這場病痛延續到自己接下來的生活。
在當初報警的那一刻,陳霧圓就暗自決定,不再期待從家庭關系中尋求愛。
向永遠都不會愛自己的人渴求愛意,這本來就是一件荒唐的事情。
期待感會讓人陷入等待的痛苦中,這是陳霧圓自己給自己下的雨,但從今往後不會再有了。
雨要停了,陳霧圓想要靠近陽光。
想讓熱烈的陽光烘烤自己骨頭中的雨痕,這是她現在所期待的幸福。
将來會不會和鐘在在一起,陳霧圓還沒想這麼遠。
她就是想知道鐘在對當初的事情是什麼看法,如果可以,她還想把之前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解釋再詳細說一遍。
即使說,鐘在真的不喜歡自己了,陳霧圓覺得自己也能接受。
給彼此一個機會,至于這個機會有沒有用,反而是件不太重要的事情。
陳霧圓甚至都覺得他們現在這個狀态很好,可以說話,可以互相發消息,她也可以時常來找鐘在。
如果将來鐘在要選擇去其他城市發展,隻要他高興,過得好,那也可以。
陳霧圓不希望自己的愛是禁锢别人的囚籠,她隻不過是想要一個,可以正大光明陪伴彼此的理由。
但問題回到原點,鐘在對她是什麼想法?
之前他說的那句“可能以後一輩子都見不到”聽起來挺冷淡的。
陳霧圓在那想半天,鐘在看出來她有話要說了,等了兩分鐘不耐煩,輕擡下巴幹脆地問:“你想說什麼就說,不想說就寫試卷。”
“……”
陳霧圓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鐘在莫名其妙,拿不準陳霧圓是什麼意思,但還是接了。
陳霧圓坐回椅子上,十分正經的坐姿,像老師剛教會規矩的小朋友,雙手平放在桌上,看着鐘在說:“我想和你說點事情。”
“你說。”
“我說了你别生氣。”
“你先說。”
陳霧圓思考着說不行。
鐘在笑了下,走過來把水杯放在桌上,手心反撐着桌沿,俯身打量着她,似乎在探究她要說什麼。
陳霧圓鮮少接受如此近距離的觀察,眼皮輕顫,不自覺地摸自己肩膀處垂下的頭發。
過了會,鐘在說:“你真想扇我?”
他腰彎得低了些,沒當一回事,說:“行,你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