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緩緩勾起唇角:“當然,是想要你們死啊。”
輕柔的聲音從她唇邊溢出,仿佛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薛玉被驚醒,擡頭一看,頓時面色慘白,聲音顫抖:“鏡娘!”
她不是被雲硐道長封印在棺材裡了嗎?
雲硐道長明明說過,魂魄被釘住後無法掙脫,每日受烈火灼燒之苦,不出七日便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可如今,她竟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是誰将她放了出來?
不,不可能。他早已派人日夜守着墳地,今夜之前,根本無人靠近過。
那她究竟是如何逃出來的?
“鏡娘,是她逼我的,都是她逼我的!”薛玉臉色慘白,手指顫抖地指向安陽郡主,聲音裡夾雜着恐懼與慌亂,仿佛急于撇清自己,“是她害了你,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安陽郡主聞言,頓時怒火中燒,厲聲反駁:“是你親手将她推入河中的!兇手明明是你,竟還敢颠倒黑白!”
霓鏡輕輕笑了起來,她太喜歡這樣的場面了——看着兩人像陰溝裡的老鼠一般,驚恐萬分,互相撕咬,絕望地掙紮。
多麼令人愉悅啊。
“你不是喜歡這個男人嗎?我成全你,你會和他永遠在一起的。”
霓鏡的聲音輕柔似水,仿佛在安撫一個孩子。
她手中的刀緩緩刺入安陽郡主的小腹,又輕輕攪動,動作優雅卻殘忍。
……成全你們死在一起。
這一刀并不意在緻命,隻是想讓這個養尊處優多年的郡主受些折磨。
安陽郡主痛不欲生,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霓鏡對安陽郡主失去了興趣,轉身看向被妖氣束縛的薛玉,眼中寒意凜然。
“夫君,我哪裡對不起你?你為了攀附權貴,竟連我的性命都要害?”
她的聲音依舊溫柔,卻帶着刺骨的冷意。
薛玉滿臉驚恐,不住搖頭:“鏡娘,是這個賤人誤導了我!我是被她蒙蔽的,你相信我!”
霓鏡對他的狡辯充耳不聞,緩步走向床邊,語氣輕緩卻字字如刀:“被安陽郡主青睐後,你是迫不及待地想讓我消失。連我們未出世的孩子,你都能狠心舍棄,不是嗎?”
“不、不是,我是有苦衷的,你聽我解釋。”薛玉苦苦哀求。
“好啊,你說,我聽着。”霓鏡輕笑着坐到薛玉身旁,手中的骨刺在他頸側緩緩剮蹭,語氣溫柔卻令人毛骨悚然,“不過,若是你說錯了,我便割掉你身上一塊肉,就像這樣。”
話音未落,她手中的骨刺已劃過薛玉的手臂,一塊血肉随之掉落。
“啊啊啊啊啊!”薛玉的慘叫聲在房間内回蕩。
“是……但我是被逼的!”他顫抖着聲音,試圖辯解。
霓鏡伸出手,指尖輕輕撫上薛玉的臉頰。這張臉依舊清俊溫柔,眉眼間仿佛藏着無盡的柔情,曾讓她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怎麼會是被逼的呢?你那麼聰明,當年溫柔小意地哄着我,如今又攀上了安陽郡主。她一定許諾了你不少好處吧?升官發财,榮華富貴……甚至,還能順理成章地擺脫我,不是嗎?”
“鏡娘,求你,求你别殺我……”薛玉的聲音帶着哭腔,滿是哀求。
霓鏡輕輕歎息,眼中沒有一絲憐憫:“夫君,你知道嗎?當那滅魂禁咒一張張貼上時,我好疼啊……疼得撕心裂肺。我一遍遍地哀求,求你們放過我,可你們沒有。是你們,親手将我逼成了妖鬼。今日的一切,不過是你們種下的惡果,如今該由你們自己嘗了。”
她放下手中的骨刀,身上的妖氣卻驟然化作無數利刃,如狂風般席卷而過,在薛玉和安陽郡主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在兩人凄厲的慘叫聲中,霓鏡笑得肆意而瘋狂。
天亮了,安陽郡主府的新人卻遲遲沒有起身。
侍女喊了幾聲,依舊無人回應。
她遲疑片刻,終于推開了書房的門,繞進内室。
剛一踏入,一股濃重的腥臭味撲面而來,侍女心頭一緊,快步走進,赫然發現地上有一大灘暗紅的血迹。
她強壓住心中的恐懼,上前掀開那遮得嚴嚴實實的床幔——
床上并排躺着兩人,臉色慘白如紙,而頸部以下,露在被子外的部分,竟隻剩下森森白骨。
侍女顫抖着手掀開被子,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魂飛魄散——兩具屍體已被剔得隻剩骨架,五髒六腑和身上的肉卻完好地留在原位,被精心擺放,宛如一場殘忍的儀式。
這驚悚駭人的場面,侍女隻看了一眼,便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轉身奪門而逃。慌亂中,她不慎摔了一跤,滿臉是血,卻顧不得疼痛,連滾帶爬地沖了出去,口中嘶喊着:
“有妖怪啊——”
骨女霓鏡滿身鮮血,回到了那間昏暗的密室。
白衣狐女望着已徹底化為妖鬼的霓鏡,目光如水般平靜,聲音柔和:“仇,可是報了?”
霓鏡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狐女輕輕歎息:“一旦沾了血,便再無回頭路。從今以後,你便是妖了。”
霓鏡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世間情愛,皆是虛妄,人類虛僞狡詐,做妖又有何不好?”
當母親蒙受不白之冤時,她連自己都無法保全,連為母親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當被夫君背叛時,她眼睜睜看着冰冷的河水漫過口鼻,卻連掙紮的力氣都已失去。
既然這世間容不下一個清白女子,那便化作森森白骨,以妖異之姿重臨人間。
讓那些負心人的鮮血,染紅這渾濁的人世。
她看向對方:“你叫什麼名字?”
“九尾狐妖,塗山璃。”
霓鏡低聲重複了一遍,目光深深凝視着狐女的面容,仿佛要将她的模樣刻入心底:“我記住了。這份恩情,我欠你的,終有一日會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