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殘存的理智讓這位母親沒有直接去質問學校老師是怎麼管教孩子的。

這份理智源于她的自尊。

幾個人都不是傻子，從方才無意偷聽到的對話重已經猜出了個大概。

林爸對林媽使了個眼神，林媽并不理會，林爸無奈閉眼，摁了摁太陽穴。

房間門被打開，陳燮林走了出來，來到所有人的面前。

他手上握着已損壞的鼓槌，“我不放棄打鼓。”

林媽聞言，沒摁住心裡的滿腔怒火，當着衆人面，怒指陳燮林，指責道：“你給我試試看！”

陳燮林對上母親的視線，母親的眼底有很多情緒，可唯獨看不到對他的一點點疼惜。

林爸拉了一把林媽，勸阻道：“好了，别難為孩子了。”

“我為難孩子？你說得倒是好聽又輕巧。”林媽胳膊一甩，指着林爸，反斥，“我這麼些年為了誰？還不是為他好？你一天到晚在外面，有管過一下嗎？憑什麼好人都你給做了？這個年紀就想着玩樂隊，那以後怎麼辦？玩樂隊能有前途嗎？”

林爸短暫地答不上來。

他有孩子時還沒而立，事業才開始起步，心智沒完全成熟，也還沒做好成為一個父親的準備。孩子出生後，他愛他，同時也在逃避一位父親和丈夫在一個家庭中應承擔的責任，除了賺錢。

可他仍貪婪地想要在孩子心裡刻下一個好父親的形象。

“憑爸爸給我買的鼓槌。”陳燮林擲地有聲，打斷了林媽的獨角戲。

林媽不可置信的轉過頭，問：“你再說一遍？”

“憑爸爸給我買的鼓槌。”陳燮林雙手緊捏，少年身上深藏的反叛，在好兄弟于身後的支撐下，噴薄而出，“憑我喜歡架子鼓這件事情是爸爸發現的，憑過去兩年是爸爸支持我去學鼓的，憑就算玩樂隊我也沒有把學習和成績丢下，也憑隻有和大家一起打鼓玩音樂，我才感覺到開心！”

憋了很久的話，終于說出來，陳燮林心裡松了一口氣。

林媽愣怔在原地，兒子的這下話，讓她振聾發聩。

她從來沒聽過陳燮林以這種橫沖直撞的口氣，這樣大聲地反駁過她。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兒子一直都是順從她的安排，會按照她的計劃想法行事，長成一個她理想中的模樣的人。

林媽雙唇微顫，艱難地問：“你的意思是，我讓你不開心？”

一個“是”含在口中，陳燮林說：“我也想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

林媽凝滞在原地好一會兒，才一聲不吭地拖着散了力的腳，回到房間，關上門。

她恍惚的意識到，這麼多年，原來她謀劃已久的是陳燮林的人生，閉口不談的是自己的從前。

林爸捏了捏陳燮林的肩頭，說：“跟他們出去散散心，媽媽交給爸爸。”

陳燮林眼神躊躇地在夥伴和父親之間徘徊。

“叔叔，希望您和阿姨可以給陳燮林一次機會。”宋聿又一次站出來，“我們七月在君悅大廈會有一場比賽，你和阿姨可以來看看。”說完，又異常堅定的補充道，“陳燮林對打鼓真得非常有天分，也非常努力。”

關于”天分“這一事，陳燮林聽得最多的一句是“學習有天分”，這是第一次有人維護他說他在打鼓這件事情上非常有天賦。

“是啊，叔叔，請你們給陳燮林一個機會吧。”胡宇大聲附和。

三人齊身朝林爸鞠了一躬。

陳燮林不是個愛哭的性子，卻因隊員的幾句話，紅了眼眶。

裡頭盛滿淚花，少年卻倔強的不肯流下。

林爸心裡的觸動不比他們少，他看着眼前幾個半大的孩子，想想自己，愈發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