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顔那孩子臨走前往她小挎包裡踹了一罐藥膏,據說是祛疤的,特别好用,鹿亦心什麼也沒說,笑眯眯地收下了。
院子裡一看就常有人來打掃,落葉被整潔地堆在院子外側,毛絨絨的草芽如雨後春筍般争先恐後地往外鑽,鹿亦心緩緩下蹲,撫摸了一下細嫩的葉片。
生命力真旺盛啊。
屋子上的鎖沒被人動過,沒有她的允許,森王不會擅自闖入她的房間,因此在她推開門的一瞬間,灰塵映在陽光下卷起微型風暴,撲到她的懷中。
“咳咳咳咳!”
鹿亦心掩住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看來要先好好打掃一下。
可該要如何打掃呢。
每間房間的各個角落都彌漫着神且行曾存在過的證據,他洗刷幹淨碼在櫥上的碗筷、書案上花瓶中已經幹枯了的花、衣櫃中疊放整齊的衣裙以及已經生了黴點的竹篾。
等等,竹篾?
她倏然間像瘋了一樣在每個房間來回穿梭,把原本整潔的房間弄的一團糟,終于在床底的儲物櫃中發現了她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兩隻已經黯然褪色的蓮花燈。
放了一整個冬季的花紙脆極了,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化為齑粉。
她紅着眼眶,顫抖着手将花瓣一層層打開,也顧不得會不會弄破,一心想要剝開至蓮蕊處。
泛黃的紙張被主人折成了方方正正的方塊,随着風一吹,方塊整個被吹散開來。
——祝卿康甯,終身喜樂安穩
——棄吾于懷,切莫複念吾矣二月的風依舊寒意料峭,吹皺了少女瞳中的秋水。
冷風嗚嗚,瀉了一地春雨。
鹿亦心蹲在地上,抱住自己雙膝,放肆地哭着。
且行哥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心中蓦地一痛。
神且行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将這熟悉的突如其來的刺痛抛在腦後。
習慣就好了。
“你們幾個還算有良心。”
他抹掉手上來自螭龍的血,對身後受傷的蘇韫玉一挑眉,輕聲笑道。
蘇韫玉盤膝而坐,将傷口處的毒液逼至指尖,化作幾滴墨色的水,于指尖滴下。
她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天外有天。
他們四人的實力在彌天澤中不說數一數二,但也是佼佼者的水平,而來到了天牝海竟連一隻低級的螭龍都敵不過。
龍族實力深不可測,實在可怖,她有這麼一瞬間的,共情了一千年前的森王。
“随風閣下,自慶神儀式後,我兄妹四人便立誓從此效忠于您,自然是您在哪裡,我們就跟到哪裡。”
神且行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語氣微微上揚:“......當真?”
怎麼有種上了賊船的既視感......
蘇韫玉看了眼重傷的純狐晚黛,歎了口氣,“當真。”
神且行手上瞬時間出現了一隻小巧的金色盒子,他把盒子打開,四枚藍色的藥丸躺在黑色絨布上。
仔細看去,那藥丸上熒藍色的氣息纏繞,宛若起伏的海浪。
神且行示意四人将這藥丸服下,在确認體内靈力收束後,他滿意地點點頭,“方才你們服下的是我龍族的秘法——言靈。”
“言靈已種在你們體内,若是誰敢違抗我的命令,”他放緩語氣,一字一頓道:“後果你們自己猜。”
出乎意料的,純狐晚黛面上居然以極快的速度恢複血色,她恢複了稍許力量,便撐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氣,俯首道:“純狐氏多謝閣下救命之恩,願誓死追随閣下。”
神且行不置可否,側過身俯視着這片藍黑色的汪洋大海,沉聲道:“龍族式微,如今妖魔鬼怪當道,我看這天牝海馬上就要成為蛟的天下了。”
蘇韫玉四人面面相觑,不解地問道:“蛟?”
“天牝海中除了生存着龍族,亦有其他無名部族。”
“其中位列龍族之下幾個最有名的部族,依照實力從低至高分别是:虺、夔、螭、虬、蛟,其中蛟者,僅次于龍族之下,而在這幾族之間,乃是神位最多的部族。”
“龍族被屠後,天牝海一時無主,蛟族仰仗自身實力,在海中四處興風作浪,其中不乏有看不慣蛟族的人,卻因為實力低微,不得不屈服于蛟族的淫威之下,蛟族同時也結交了一幫烏合之衆來穩固自身海中霸主的地位。”
“一群蠢才,”神且行冷笑道:“就算是天牝海内的所有生靈一起打過來,也休想碰到我一分一毫!”
蘇韫玉:......
可是他們幾個打不過啊!
“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神且行瞄了一眼純狐晚黛,輕笑道:“聽說你善巫蔔之術?”
純狐晚黛雖不明所以,但還是答道:“是。”
“那麼,在行動之前,你就先替我占上一卦吧,”神且行從雲端一躍而下,給她留了輕飄飄一句話,“不必告訴我結果,你自己記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