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王的身體每況愈下，已是風燭殘年了，小鹿仙卻不在蒼古神殿照料，這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一點，她是個孝順的孩子，怎會抛下森王一個人躲起來呢？

可她沒有離開彌天澤的理由啊。

外面寶珠還在不停喊着他，大有一副好像他不出去她就死不罷休的意味，神且行歎了口氣，時隔十二天，終于邁出了寝宮。

寶珠大喜，連忙把托盤交給安子憶，自己端起一碗銀耳羹，放入神且行手裡，“大家都擔心壞了，還以為您出了什麼事，這下可好，您可算是出來了。”

憑他目前的狀況，就算十年不吃東西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寶珠還當他是以前那樣呢。

神且行當着她的面吃完了那碗銀耳羹，用手帕擦了擦唇畔，對她道：“我要出海。”

他并不是很擔心小鹿，雖然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離開，又去了哪裡，但通過森王以及那隻白獅的申請來看，他們對于小鹿離開這件事顯然是十分清楚的。

懈怠的時間已經很久了，也是時候去一趟冥府間了。

“這兩天就走嗎？”寶珠問道。

“嗯。”

神且行步子頓了頓，似乎是多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安子憶，他挑起眉，笑問道：“在這裡待的可還習慣？”

寶珠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掃着，隐約嗅到一股不安分的氣息。

“神尊很會調教下人，”安子憶淡淡道：“尚可。”

“如此便好，”神且行微微颔首，“若是有哪裡不懂的地方，盡管問寶珠便是。”

“是是是，我什麼都會。”

翌日一早神且行便離開了。

他每次出行前從來不給下面的人打招呼，隻要寶珠知道就行了，寶珠每天忙的不行，連吃個飯的功夫都要硬擠出來。

“安子憶！”

她剛扒拉一口飯就被安子憶拉着胳膊出了龍宮，她連忙噎進嘴裡，瞪着他含糊不清地說：“到底是什麼東西非要現在看啊！”

安子憶也不理她，她已經習慣了安子憶這副模樣，便自顧自地大喊：“沒天理呀！神尊使喚我也就罷了，就連你一個小小的俘虜也敢随随便便就使喚我，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安子憶對她伸出手，掌心裡是一顆用糯米紙包着的麥芽糖。

“原諒你了。”

寶珠丢進嘴裡，立刻換上了一副言笑晏晏的樣子，“哎呀還是你懂我，行吧，帶路。”深海之下幾乎沒有了光源，安子憶掌心托起一團暗紅色的火焰，側過頭對身後的寶珠道：“抓緊我，别走散了。”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雖然嘴上這麼不滿地咕哝，但寶珠還是下意識地握緊了他的袖子。

她悄悄打量着前方的人，忍不住回憶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那天，她也是這樣跟在他的後面，亦步亦趨地走着。

她初入蛟宮時，還尚未熟悉全部的路線，在某一日夜裡忽然迷失了方向，恰好碰上了前來觐見的安子憶。

他隻一眼便認出了她的身份，見她面上窘迫的神情，心下了然。

“寶珠姑娘，請務必跟緊在下，莫要走散了。”

“到了。”

寶珠依然沉浸在回憶裡，聽到安子憶的聲音才恍然發現，這是一個自己從未來過的地方。

“這是......”

面龐被整個映成了嫣紅色，她不自覺上前兩步，一眨不眨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從海底一處裂隙中，生出了一棵巨大的桃紅珊瑚樹！

珊瑚樹擠出罅隙，通體散發出嫣紅的微光，枝杈從橫交錯，形成一張遮天的網，在水中微微左右飄揚。

寶珠伸出手，輕撫上一根珊瑚枝，手下傳來冰涼的觸感，她感覺自己與珊瑚似乎融為了一體。

“安子憶，這個地方距離龍宮很遠，你是如何找到的？”安子憶沒有回答她，隻道：“你喜歡麼？”

她驚喜地回頭，笑得眉眼彎彎，“我很喜歡，謝謝你啊！”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珊瑚的！”

因為你的手腕上常年帶着一副珊瑚珠手串啊。

安子憶來到她身邊，細細打量了下面前的珊瑚樹，折了一支，“送你。”

“安子憶，你如果不是蛟族的人就好了，”寶珠接過折斷的珊瑚枝，偏了偏頭，掰着手指頭開始數，“你看，你做事沉穩，心思細膩，如果你從一開始就能輔佐神尊，神尊肯定早早就收服天牝海了。”

嗯，不過現在也不晚。

“說起來，”寶珠擡眸，略有些心虛地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是神尊派來的細作之後，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沒有。”

“那你從來沒有想過要為溯寒淵複仇嗎，你不是他最信任的人嗎？”

“沒有。”

“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