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溫聿來到天台上，然而比顧忌明更早出現的，是一股若有若無的飯香味。

溫聿：“？”

他走過去，才發現顧忌明早早地就來了，他坐在坐墊上，前面還支了一個床上桌，擺着兩杯豆漿和一盒包子，還有些諸如茶葉蛋之類的零碎的早點。

看見溫聿，顧忌明立刻站起來了：“溫聿！來吃飯！”

看來溫聿昨天沒收他的錢，他又另辟蹊徑了。

辟多少條都沒用，溫聿家庭情況特殊，他長到17歲，從未自怨自艾一分。别人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别人家長能買的他也會給自己買，實在買不到的，等到未來，他也會買。更何況溫聿物欲低，也沒什麼特别想買的。

他能用他自己的雙手得到一切，他從不覺得自己比誰低人一等。

對于溫聿來說，顧忌明這種直接幫扶的行為極具羞辱性。不是說顧忌明的好心，是溫聿就這麼接受了的話，這将是溫聿對自己的羞辱，是對自我的背叛。

可是給顧忌明解釋的話，又要說很多廢話，白白浪費時間，所以溫聿直接拒絕了：“不吃。”

“我想抄你的作業，”顧忌明似乎早有預料，也有了應對方法，“我請你吃飯，你借我抄作業。”

溫聿垂眸看他。

顧忌明眨了眨眼，雙手合十：“溫聿，你就行行好吧，我再因為沒寫作業被喊家長，我家裡就要扣我的零花錢了。”

“到時候，我就沒錢喊你來天台了。”

溫聿拿書的動作一頓。

片刻後，顧忌明拿着溫聿的練習冊，一心二用地抄着。

溫聿第一次吃别人買的早飯，雖然是換來的，但是心底還是有些莫名的抵觸。他總是對别人的善意不知所措，一開始闫老師接觸他的時候他也是渾身的不自在。

于是，溫聿隻是慢慢地剝了一個茶葉蛋。

茶葉蛋還是熱的，殼一剝就全掉了，汁水順着流到他的指縫，癢癢的。

“哎，”顧忌明愣了一下，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抽出一張衛生紙來，看起來比他自己還着急，一下子用紙包住了他的手，“擦幹淨一點。”

因為這個動作，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進了不少，顧忌明擦完心滿意足地回頭想給溫聿說什麼的時候，鼻尖蹭過了溫聿的臉頰。

顧忌明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慌亂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溫聿對他突如其來的道歉弄得莫名其妙：“什麼？”

顧忌明看了看他，發現他确實沒有生氣，反倒是惆怅地歎了口氣：“唉。其實我可想靠近你了，但是真靠近你，又覺得會玷污你。人真是複雜的動物。”

溫聿：“……”

溫聿冷漠地咬了一口茶葉蛋：“我也不會允許你靠近我。”

顧忌明條件性的耳背這會兒又觸發了，他全當沒聽見溫聿的這句話，給溫聿把豆漿的吸管插上，推了過去：“這雞蛋又噎又鹹，你嘗嘗，我買的枸杞紅棗的。據說可以補氣血。”

溫聿接過來喝了一口，豆漿打得細密順滑，沒放糖，但是有股淡淡的甜味，應該是紅棗自帶的。

“還有這幾個包子，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的，就都買了一個，”顧忌明的話閘子保不準觸發了什麼便說開就開，“那老闆一開始還不願意，非說什麼小籠包隻能一籠一籠賣，然後我就和他吵架，草，死老頭還怪能吵，我居然沒吵赢。那就沒辦法了，我隻能買了六籠，剩下的留我家了。我爸我媽應該能吃完。”

溫聿：“……”

顧忌明，真的太吵了。

“這些你能吃飽嗎？我昨天查資料，好像很久不吃早飯的人猛一吃早飯對身體不好哎，要不然你少吃一點？我還帶了一點零食，要是大課間你餓了也可以墊一下。你吃小籠包嗎？這個好像是肉的，但是我看他們都說外面賣的肉都不好——改天我在家做了給你帶來。嘶，我好像不會做飯，沒關系我可以學。這個好像是三鮮的。這是什麼來着？哦哦，胡蘿蔔雞蛋的。溫聿，你吃不吃豆沙啊？”

溫聿忍無可忍，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顧忌明：“……”

天台一下子恢複了安靜，天空上隻有一隻麻雀飛過。

顧忌明咽了一下口水，喉結微動，像是把自己沒說完的話連帶着一起咽了下去。

“你作業不抄了？”溫聿問。

顧忌明看了眼旁邊攤着的練習冊，眨了下眼，他現在說不了話，隻能拿起筆，把手放在了上面，身體力行地表明要抄。

溫聿看了他一眼，緩緩把手收了回去。

“溫……”

顧忌明還想說什麼，溫聿的眼神陡然鋒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