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忌明一下子就縮了起來，他委屈地努了努嘴，心不在焉地抄了幾個選擇題，還是執拗着小聲說完了：“你手真香。”

溫聿：“……”

溫聿磨了下牙，無意識中把吸管咬扁了，氣極反笑，顧忌明，真有病。

顧忌明，不僅早上有病，中午也有病。

溫聿在學校裡出了名的性格冷，中午吃食堂的時候也是在角落裡，他不想和别人接觸，别人也不敢跟他同桌。

高一高二兩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直到，他的頭頂上落下來兩片陰影。

“溫聿，”顧忌明笑嘻嘻地坐在了他的對面，“好巧呀。昆轶非要請你吃飯。”

溫聿聽見他的聲音就有一種淡淡的絕望感，聽了他說的話，更絕望了，他一擡頭，就看見坐在顧忌明身邊的昆轶也是身體一僵。

溫聿：“……”

顧忌用胳膊搗了昆轶一下，昆轶身體一斜，說話也不利索了：“對對對對，我來，我來請請……請你吃飯。”

溫聿眼睛又平移回了顧忌明身上，顧忌明眼眸亮得可怕，就差把“快答應啊”這四個字寫臉上了。

一看就知道真正要請吃飯的人是誰。

溫聿垂下頭，往嘴裡塞了一口茄子：“不用。”

“哎！”顧忌明一下子急了，“别不用啊。早上的時候還可以呢！”

溫聿隻慢條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飯，任由顧忌明和昆轶兩人嘴皮子都磨爛了，他也沒理兩人一下。

馬上就要吃完的時候，顧忌明倏地端着碗跑去了溫聿身邊。

溫聿：“……”

他低低地呼出一口氣，終于舍得從飯桌上擡起臉了，這會兒他才發現昆轶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這樣吧，”顧忌明靠近了他幾分，認真地打着商量，“你給我一對一輔導，不占用你很長的時間，就是，你有空的時候，我問你題，你給我講就行。我請你吃飯——三餐！”

溫聿：“……”

溫聿擰了擰眉，他仔細思考了一下，好像……還挺劃算？

“溫聿、溫聿、溫聿、溫聿，你就答應吧，”顧忌明晃了晃他的衣角，急切之下真心話險些脫口而出，還好刹車及時，“我真的很想給你——錢讓我進步。我再考280分，我爸會抽死我的。”

溫聿咽了一口米飯，他在心底想，顧忌明這人，太恐怖了。完全就是入室搶劫。

顧忌明見他沉默地看着自己，試探性地給他夾了一塊紅燒排骨過去：“你嘗嘗？”

溫聿垂眸看着那塊熱氣騰騰的肋排，看得出來，顧忌明為了試探他從學校食堂吝啬給的一堆大骨頭裡專門挑了最優越的一塊出來。

溫聿閉了下眼，夾起那塊排骨，吃了。

于是，溫聿和顧忌明在一起的時間，除了晨讀天台那會兒，又多了三餐的時間。

顧忌明嘴上說着很想進步，結果每天睡覺的時間更長了，于是他又把條件從讓溫聿輔導自己改成了讓溫聿幫他看着點老師。

溫聿應了，隻是偶爾顧忌明心血來潮問他題的時候，他也會給顧忌明講。

他一直在權衡顧忌明請他吃的飯，自己究竟要付出什麼。

隻有當他心裡的天平達到平衡時，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去吃。

相比之下，顧忌明就顯得輕松多了。

溫聿在寫數學題，顧忌明在他旁邊用計算機算賬，很熟悉的數值，溫聿無意間撇了一眼，心下微動，難得主動問了他一下：“你在算什麼？”

“零花錢支出，我媽這個月給了我八千，然後這五千是給你的晨讀錢。這些是買菜買水果買零食花的，還有這些是我準備帶你出去吃的錢，”顧忌明花錢如流水，這八千裡每一款都和溫聿有關，他一點也不心疼，一番加加減減，聽見計算器最後報出的數，他一臉意外之喜，“還剩兩塊五。太好了，我還能給自己買一瓶冰紅茶。”

溫聿聽到他的報賬，沒由來覺得壓力很大，他攥了攥筆，有些不知道怎麼應對這種事，隻能倉促地低下頭去，繼續把注意力集中在數學題上。

他覺得，顧忌明給他的，他要還不上了。

沒有人這麼傾盡一切對他好過，他也沒敢接受過别人這麼多的好意，溫聿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感覺自己像是不小心借了高/利/貸，一開始他不自量力覺得可以還上，如今利滾利，他還不上了。